“你想多了!我买东西,不需要别人掏钱。”田霜翻眼看了林一眼,有些生气的样子。
“哦……”林没敢再说什么,任由她瞪了自己一眼。
下班后二人来到超市,田霜买了一袋大米、一桶菜籽油、还有一些学习用品,林就充当着苦工的角色,左提右扛地跟着步伐矫健的田霜在超市内购物。林心中纳闷,一个堂堂的县长女儿,需要亲自买这些物品吗?有些不解,又不好多问,只能由着她蜻蜓点水似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拿起来又放下去。有人在林的背后拍了一下,林放下油桶转身去看,原来是警长马军。
“马警长好!”林在此时遇见熟人,有些难为情,脸就红了起来。
“小林呐,呵呵,辛苦得很嘛!”马军看穿万事的眼睛,有些犀利。
“没有马警长,帮个忙而已。”林尴尬起来。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替同事多跑跑腿,有好处,有好处!”马军笑道。
“马警长叔叔,帮帮忙呗!”正在选商品的田霜回头看到马军,嬉笑道。
“小田呐,马叔叔就不凑这个热闹喽!有好吃的给点就行。”马军开玩笑道。
“大米、菜籽油,吃不吃?”田霜笑道。
“哈哈,不跟你们开玩笑了,我带着孙子呢,走了。”马军牵着自己刚学会走路的孙子,弯腰走了。
“怎么,一个马警长就让你紧张了?”田霜含笑问林。
“没,突然碰到,他又那样说话。”林挠挠头。
“除非你心中有鬼。”田霜坏笑道。
“没鬼,真没鬼。”林辩解。
“没鬼就好,那就有人呗!哈哈”田霜一探究竟似的。
“有,哦,没有!”林有些慌乱。林指的“有”,是指远,林指的“没有”,是怕田霜误解。
“不要紧张,姐姐知道你的心了。哈哈!”田霜还是开心的笑出声音来。
事后林才知道,田霜买的这些生活、学习用品是去慰问自己帮助的困难户。田霜自己联系到一家生活非常艰难的山区农户,是一个单亲家庭,丈夫死于车祸,剩下一个妻子独自抚养着两个孩子。田霜买这些东西都送给了他们。林知道此事后不免对田霜更加尊重,田霜的心底有着浓厚的善意,这份善意与生俱来,与自己的家庭背景仿佛没有任何关系。
跟田霜相处的实习期间,警校的刘思思给林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嘘寒问暖,偶尔撒撒娇,林都耐心回复。毕竟人家也没有什么恶意,况且做为同学,礼貌一点是理所当然。
有一次,田霜问林在警校有没有女朋友,林回答的干净利落说没有。回答后又想到远,反而觉得自己有些违心。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眼看实习就要结束,林要返回警校继续读书。田霜也更加珍惜这即将告一段落的友谊,几乎下班后跟林开始形影不离。一起吃饭、爬山、或者开着车子去看望那个困难户,都有林的存在。林除过对田霜的感激,也增进不少尊重和友谊,二人开始变得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那天刘思思打电话给林,是个黄昏的午后。林跟田霜二人正坐在所里办公楼前的台阶上聊天,电话铃声响起来,林拿出电话看是刘思思,也没有回避田霜,就接起电话。刘思思在电话那头撒起娇来说:“我都盼望假期快点结束呢,就能见到你了呢!”
“快见到了,大家都在等待开学,不是你一个。”林开导着说。田霜听到此处,独自站起身来离开,接着几天对林都很冷漠,爱理不理。林一心想着自己跟远的事,也没有太在意。
林给远的宿舍去过几次电话,远都按时接听了,也告诉一些自己在大学的趣事。远唯独对二人的感情闭口不提,林也就回避着这个沉重的话题,想着先这样交往着,或许时间可以愈合他们之间的隔阂。他们就像两个朋友一样的交谈,像两个朋友一样互相说再见,道晚安,还像恋爱时一样彼此鼓励,只是分手后再没有谁主动提出和好。
那天林喝了啤酒,有些微醉,打电话给远,问了一句:“远,你还爱我吗?”
“爱。”远说。
“那我们和好吧!”林说。
“不可能。”远说。
“为什么?”林有些悲伤。
“除非你以后残废了,我会考虑照顾你的。”远说。
“你知道这不可能,我的职业,可能会牺牲,残废那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林无奈。
“就是,谁又能说得准,向前看吧!”远显现出洒脱,反而开导着林。
“好,知道了……”林有些哽咽,匆忙挂掉电话。他不愿远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这是自己最后一点仅剩的尊严。
吃早餐的时候,田霜问林:“我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有什么故事呢?都是些不着边际伤感的故事罢了。”林有些低迷的情绪,让自己说话没了具体主观标准。
“一个人没必要活成这样,人生其实很精彩,需要你一直看着未来。”田霜放下餐具双臂环抱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当你吃过第一口蛋糕之后,你就会觉得第一口永远是最好吃的那个味道。再没有什么味道能代替这个味道。”林说。又觉得这句话好耳熟,似乎远也说过同样的话,提出过同样的观点:向前看。
“无论第一口再怎么好吃,可没有未来的再次尝试,怎么定义它是第一口呢?这是个逻辑顺序问题。”田霜说。
“有时候,感情不需要逻辑顺序。”林反驳。
“对,感情不需要逻辑顺序,可离开逻辑顺序,感情就没有存在的具体标准,也没有具体的时间起点了。”田霜思维细密。
“你具体所指?”林问。
“例如,你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它需要建立在彼此可以接触、可以交往、可以互知的基础上,而不是凭借感知去构筑自己应该怎么样。”田霜说道。
“你是说我跟你吗?”林说。
“对不起,你自己想多了!你这个人真有点自以为是呢!”田霜生气了,说完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碗筷,头也不回的走出食堂餐厅,独留林坐在那里发愣。
林觉得自己真是太有点自以为是,没必要去伤害一个对自己有着善意的人。林点燃一支香烟,坐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自己究竟怎么了?开始尖酸刻薄对待自己身边的好人。人家好心好意来开导自己,自己就这样用语言伤害对方。
林有些失落,又有些自责刚才的固执。可那个心中的名字,始终缠绕在自己的心头,就像是剪不断的蛛丝一般,总在恰当的时间突然现身,狠狠地嘞一下他陈旧的伤口。
田霜开始与他疏远起来,所里见了面,也都微笑点头打个招呼,没有过多的言语。刘思思继续在傍晚时分打来宣泄娇气的电话,等自己说舒服、说开心以后就挂掉电话,也不管林的心中想着什么。宁默一直没有来电话,或许他已经开始新的生活,正忙得不亦乐乎。
林开学的日子到了,给所长打了招呼,回家收拾简单的行李。因为第二学期,没有什么可带,只背了一个蓝色单肩旅行包,计划着怎样逃离这个有着太多回忆的小县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曾经跟远碰触过、经历过的事物:例如清水县城高中的巷子,东山公园的双塔寺,月子庙前的石阶,城内流不尽的柔水河,取之不尽的莲花河水库等等。它们都是林心底深处最美好的回忆,当结果事与愿违,这些回忆又都成了带着钢刃的利器,一次次划开他的心脏。
他会在某个凌晨的街角想起她,他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角落想起她,他会在某个定格的瞬间想起她,她无处不在,而她,却又处处不在。兰州对于林,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他回到那里只为完成自己的学业,出来有份稳定的工作,对于家庭经济不充裕的林,没有什么比一份稳定的工作更好的事情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相遇,那些匆匆的别离都是短暂的,逢场作戏,与人言笑,都是生命中的掠影,仅此而已。
谁能永生?唯独记忆深处的那一抹纯真的情感,在以后的很多日子与他的生命和谐共存,彼此互不打扰,偶尔一次侵袭,足可翻江倒海般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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