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县衙的人都知道,临海县衙门的钱财都归八字胡管,而县太爷对此不管不问。
一个莽夫,大概是想不那么长远,前身榨过来的钱财应该到八字胡口袋中不少。
但县太爷对八字胡言听计从,两人还沾带着点儿亲戚。
正因为信任,前身从来没怀疑过八字胡。人说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记忆中前身却总是缺钱。
作为地主家的傻儿子,他那个便宜老爹帮他当上县太爷之后,便撒手不管了。
多年养成的少爷脾气,又让他爱结交朋友,爱花钱,日子清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陆思远既然接手了前身这个身体,那不得不收拾这个烂摊子。
人人都道临海县太爷贪赃枉法,鲜有人细细分析。其实,他压榨的都是乡绅地痞。那些人气不过四处散播谣言。
不明真相的群众便人云亦云。
当县官老爷的重中之重,便是掌握好钱袋子,把银子攥在自己手中才踏实。
正堂上,陆思远说地慷慨激昂。老爷子当年给他起这个名字,应该是希望他养成沉稳的性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只有换个灵魂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陆思远停顿了一下,扫视着大堂内外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八字胡的身上。
“胡子哥,这些年辛苦你帮我管财了,以后就不用劳烦你了。”
言辞温和,但听起来却有一种让八字胡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膈应得慌。
这小子……说话越是好听,话里越藏着刀。
他讪讪地笑了一下,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哪里哪里?这是属下分内之事,若是县太爷力不从心,小的可继续协助。”
陆思远摆了摆手。
“那倒不用,师爷一个人就能搞定。”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闲杂人等该干嘛干嘛。”
“胡子,你随我一块儿去库房。”
吩咐好了事情之后,陆思远倒背着手,信步来到了库房。
两年前,他被分到临海当县太爷到时候,八字胡就跟着过来了。
库房就在县衙大门院落的东侧,独立成院,除了门洞,没有窗户砖墙一封到顶,地面是夯实的三合土……
师爷李三思领着两个手下,他们原属于皂班,被陆思远抓来管理库房。
这两人原是叫花子出身,前身给他们吃的,并在衙门安排他们的差事。这两人把陆思远当成活菩萨一般。
有时候,外人未必比亲戚靠不住。伤害你,算计你的,往往都是最亲近的人。
仓库是连在一起的,但含义各不同,仓和库是专门分开的。
仓指的是粮仓,主要储存粮食,库则指的是储存财物的地方。
“县太爷,我们两个清点了一下,仓房现有纯粮一万六千石……”
常平仓是朱元璋强制地方储存粮食,大部分都来源于捐纳功名的捐纳谷,基本上能占到粮仓存粮的60%以上。此外还有败诉者缴纳的罚赎谷,官民捐输谷。
范长生李全两人以前上过私塾,简单的字认几个。
“县太爷,库房内现有纹银10箱,每一个箱子里面装满有10块铸银,每一块50两,还有几个箱子不满10块……”
“那总数就是……差不多五六千两吧?”
范长生习惯性地抹了一下鼻子,又往后缩了缩,怯懦地看向陆思远。
“嗯,干得不错。”
“偌大的临海县衙才只有区区5000两银子?”
李全吓得脸色都白,双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县太爷明鉴,小的可是一个一个数的,没有遗漏。小的和范长生两人一同数,并不曾夹带……”
陆思远皱了皱眉头,看向八字胡,示意李全起来。
“这没你们的事儿,继续去数吧。”
八字胡只觉得如坐针毡一般,连忙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本账簿。
“县太爷,这库房出入都有详细记录,小的都一一记下。”
“小的一向禀公执法,不曾贪赃枉法………”
陆思远嘴角扯出一丝微笑,脸色却有些吓人。
“胡子哥是个精明人,肯定不会出错。收受贪污贿赂60两,斩立决,这可是当今圣上立下的律法。”
“胡子哥不会知法犯法……”
话是这样说,陆思远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胡子,让人后背发麻。
这一番敲打,傻子都明白。
“那不会,那不会……”
胡子擦着汗水,但联想到陆思远压榨纨绔子弟,收受贿赂丝毫不手软,心里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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