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杰邀请昆仑派弟子观礼,名为观礼,其实别有用心。赵碧儿自从和郑萧萧二人离京北行,待到了张家口以北,便自分别,各走各路,只是二人一路北行,无心观花拂柳,总是心不在焉,其实二个人心中同时想着袁承天,总是难以忘怀,世间之事总是如此,此一种情愁,便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世间情之一物,让世间多少的人颠倒痴狂,几乎不能自控,往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赵碧儿回到昆仑派,但见山河依旧,人物如昔。她拜谒过祖师画像,又去爹娘墓冢,睹物思人,不禁泪如雨下,心想:世人皆想长生之法,而长生之法却不长有,岂是凡人可得,纵使爹爹这样武功修为几乎通玄入化的境地,竟也参不透情之一关而至殒命,可见世人心中皆有尘埃,拂之不去,难以去除,所以世间便有生死轮回,试问谁可逃脱。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只是这样大英雄的人物却少,而袁承天师弟便可挤身其中,而了无愧色,因为他的身上非但有那先祖袁督师的忠义千秋,肝胆热肠,更有俯就乾坤,天地为我师,古往今来的忠义之人为我友的冲天之志,更有浩然正气在胸中——其是浩然正气不唯他人有,有者万中无一,袁承天总是悲天悯人之际生发浩然之气,此气可以无形而充塞宇宙,星日星辰皆要退避三舍,似乎也要退位!

其时掌门大师兄傅传书尚在京都,昆仑派的一切帮务自然由赵碧儿代劳。苏宁杰是为伊犁将军,他下了手谕请昆仑派弟子观礼,自然不能回绝,不然却之不恭了;只是众人心中总有些不安,至于为什么一时又说不上来,人人无端地心绪不宁,但是又不得不来,是以人人都衣内怀着利刃,以备不测之用,只是人人神情之中透着戒备。

苏宁杰眼见昆仑派弟子前来赴约,心想:今日便是你们身陷囹圄之时,我才胁迫那傅传书现身,为我孩儿复仇!赵碧儿他们自然不知这苏宁杰报着杀人之心。

较武场军官士卒都显得火气风发,苏宁杰身为伊犁将军自来龙行虎步,气宇轩昂已非常人可比,而且腹有计谋,否则皇帝也不能委派于他重任——因为当事之时XJ之地处于军国大事之处,只有身经百战,骁勇有谋的武将出任,更要缉拿南疆北疆忤逆叛乱的朝廷眼中所谓的乱党,可想这伊犁大城时时处于危险之中,这是天下共知,因之北方更有领国蠢蠢欲动,无时无刻不想着侵吞清国领土,所以这伊犁将军苏宁杰肩上重担有千钧之重,世人只看到他风光的一面,却不知也有万千很难险阻要他不可懈怠,迎难而下,也许天下之人没有谁是自由自在,都是身受所累,有时无法挣脱命运之束缚,便是君上帝王也难幸免,天下人实则都在天道掌控之下,谁也不可以完全逃离而去,冥冥之中有力如影随行,处处绀制于你,让你只有听天由命!

赵碧儿无心去看较武场中兵士的棍棒交叉,心中只惦记着袁师弟,不知为何她总是在深夜无人之时念及当初他们的美好日子,总是不可忘怀——原来想念一个人于这一生都难以忘记——不因相识而后悔,有时她也恨清心格格,因为世间有她,所以袁师弟便念兹在兹,一生难以忘怀,执念也深,总是想着清心——是她夺去了袁师弟的心,而她则心念着袁师弟,不知为何她头脑之中袁师弟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抹煞不了,原来自己这一生都情寄于他,如果要忘却除非身殁人无,再无他法!

忽地劲风袭来,刺向赵碧儿面颊。她身旁的二师兄古之宗劈掌将那长枪截停,不由大喝一声:“不得无礼。”那名兵士这时才慌忙收枪,向后跃去。另一名与较武的兵士也住手不前,手中马刀收势在手。这时苏宁杰故作姿态道:“两者较武,为何走神,疏于防范?”他这责问自然说得是那名兵士,随又向赵碧儿说道:“赵姑娘适才受惊,多多包涵,全是这些平日不用功,敷衍了事,真是可恶!赵姑娘不妨事吧?”赵碧儿虽然当时也是骇了一跳,但是有二师弟古之宗遮挡一下,所以也是有惊无险,笑道:“无妨,苏将军不必责罚属下。”那名兵士知道自己错了,快步来到苏宁杰麾下,双手插地施礼道:“大帅标下适才一时忘情,险些伤了赵姑娘,请予责罚。”苏宁杰微微一笑道:“起来,赵姑娘都不见怪了,我又何故再行责罚于你,那样反而显得本师肚量狭小了,退下吧,回军营好好思过。”那兵士又叩了头,千恩万谢地去了。

苏宁杰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只见北风疾来,吹下一天雪来,但见先前之碧空寥廓而今阴云密布,雪花一片接一片落在每个人肩头、眉毛、手掌之上;而官兵不得苏宁杰号令,人人静止不动,视若无见,可见军营军纪可说令出如山,谁人都不可以肆意违背。

但见得雪花愈紧,正如一首词中所道: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摯断珍珠索,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谁念万里江山,征夫僵立,缟带沾旗脚,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貔虎豪雄,偏裨英勇,共与谈兵略,须拼一醉,看取碧空寥廓!这是昔日金国废帝——海陵王完颜亮所作,生前无道,残害无辜,被部下刺杀,不得称帝号,废其称王,他虽生前害人无数,然而诗词一道却是有大气魄,在当世之时可说诗词豪迈似乎于北方无人憾动,所谓北地之坚强,绝胜江南之柔弱!北方夷人彪悍,决非南人之柔弱如女子状,所以南宋亡国,那也是天数使然的事!一班文臣武将醉生梦死,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南风吹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如果这样的王朝不亡那也是无天理的事了!

苏宁杰这时见这大雪愈紧,不田得引发心中豪情,他手掌一拍,大声叫道:“好雪好雪,如此大雪,真当浮一大白。”属下便抬来几坛陈年好酒,拍去封条,将面前大碗倒满,看了看昆仑派弟子道:“来,咱们当此美景,定当痛饮三百碗!”其标下也是山呼雷动,几乎是山河动摇,可见气势几乎撼动乾坤。赵碧儿自然当仁不让,接过大碗,咕咚咚饮个干净,气势丝毫不输于男儿。众人饮到酒酣之时,苏宁杰便兴之所致,唤来新近认得义子——巴图——只见这巴图身形高大,面目透着不善,仿佛看谁都不顺眼。巴图来到苏宁杰面前以手为礼道:“阿玛唤孩儿前来有何事?”苏宁杰道:“孩儿你身有武功,我很想瞧瞧,今次正得机缘,你可与这位昆仑派的赵姑娘一较高下!”巴图见这赵姑娘天姿卓约,仿佛出水芙蓉,透着我见犹怜的性情,妩媚之中多妖娆,更不加思索满口应承。

赵碧儿见这巴图语气形貌之中透着粗鄙,本不想与之较武,可是苏宁杰已然说出来让他们比试,自己也无可推脱,只有勉为其难。

巴图见雪花片片落在赵碧儿头上,甚是美丽动人,仿佛春花开放,心中不由想动:不成想世间有如此的女孩子,我先前怎么没见到她,如果可以的话……苏宁杰见巴图低头想着心事,心知这孩子为赵碧儿容颜所动,心想这也是人之常情,须怪他不得,如果自己年轻廿岁,也会如他这般心思,少年人心性都如此!他微微笑看二人,便是大雪落在头上也不介意,还是身后侍卫轻轻拂去。

赵碧儿和这巴图一经交手,便明显感到这巴图外貌看似粗鲁,实则于武功之道大有成就,几十招过后,自己似乎还有不敌之迹象,心下不免焦急,心想今日之事自己可不能大意失荆芥,否则又怎么对得起昆仑派,以后自己还怎么行走江湖,所以自己也不可大意,也要全力以赴对敌。

大雪盈尺,地上被两个人踩得一塌糊涂,四下飞溅,十分狼藉。苏宁杰只是微颌之,并不阻止,他实在想看看这位义子巴图的真实本领。这时红智上人也是全神以注,因为这巴图的武功全是他所调教,所以不能不关心。他心中倒要看看是他昆仑派弟子武功高强,还是他红智上人调教出来的徒儿更胜一筹;如果巴图能以一技之能胜了这赵碧儿,那么伊犁将军苏宁杰必定心中喜悦,也会随之忘却他丧子之痛,因为眼前之人似乎更胜于那苏和泰,自己也可受到重任,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他想到此处嘴角不由显出笑意,仿佛已见巴图已胜了赵碧儿!

这时又起北风,吹动地上积盈尺许的雪来。众人虽在凛冽寒风中,却不觉得冷,反而意趣盎然看两个少男少女在雪地场中比划过招,这种意境不是常有的,所以人人似乎忘了这漫天的大雪,也不知是风刮动雪,还是雪摧动北风,来回旋转,迷人眼目,让人仿佛置身于玉宇琼楼,仙阙贝海之中,人人都幌惚成了神仙——人人头上、肩上、手臂、眉毛全是雪白,只是人人不知身在其中,而是全神贯注看视场中赵碧儿和那巴图过招。但见二人拳脚相博,呼呼拳风中喊着嘶杀的声音,在空旷的天空中回响。一个是如花似玉的赵碧儿,眉眼之间透着灵动和可亲;一个是如铁塔般的少年,皮肤黝黑中透着光亮,身手虽也敏捷,只是招式之间不够灵活而且拙笨,似乎是平常武人所教习的,每每总是迟到一招半式,不够婉转如意。苏宁杰高踞而视,见到此种情形,不禁摇头,又看向那红智上人,其意不言而喻:这便是你煞费苦心所调教出的好徒儿?

红智上人见状也是心中不解,因为平常巴图武功招式虽也不够连贯,可是也不至于出现如此不堪破绽,真是不可理喻。又过十几招,便见他已似乎有些吃不消,而且出招似乎未尽全力,又见他面红耳赤,心下明白这巴图心神不定,当敌对阵最忌心猿意马,神不守舍,出招难免不成规矩,这也是少年人的通病,这也不能全怪他身上!

红智上人见照此情形下去,自己调教出来的徒儿非败在一个女孩子手下,非但将军脸上无光,自己也是显得无能,所以不可以让巴图落败,自己怎生想个法子助他一臂之力。忽然他想到自己何不用武功秘要点拔于他,这样便有以败为胜的机会,想到此处他便大声喝道:“图儿,舌拄上腭,气运命门,转走阴阳,明见乾坤。以气冲泥丸,重楼至丹田,玉液回膻中,气息运八荒。魂灵走关元,少阳挟太阴。我自气息蕴,又见大罗天!”巴图听闻师父这几句武功要旨,顿开茅塞,又醍醐灌顶般惊悟,因为红智上人这一番话正是道教武功的秘要——原来他在年轻之时在甘凉道中竟劫杀一道士从他怀中到一本武功秘笈《玄天经》,书中记载着“阴煞手”,而“阴煞手”的要旨便是适才红智上人所说的那几句,可以攻破玄门正宗之武功手法,可说不传之秘;当初傅传书只学到皮毛,虽然也看似凌厉无比,可是没学到红智上人所说的那几句言词,否则便可以大杀四方,似乎可以与昆仑派的“乾坤一指”并驾齐驱,而不落下尘。今时今日巴图听了红智上人点拔,忽地双臂使力,力贯于手,体内真气游走任、督二脉,上下融会贯通,便觉得意气风发,一消适才的低沉的气息,仿佛与适才判若两人,目光炯炯看着赵碧儿,心中渴望什么?热烈之极。赵碧儿也未料到红智上人一番话点拔于这巴图,巴图竟然于一瞬间领悟,而且招式忽然阴毒,招招夺人性命,不似适才之柔弱,心中也不禁生忧。

古之宗见师姊情势危殆,也顾不得太多,欺身而近,欲为赵碧儿解围。巴图忽见这古之宗不请自来,本来自己眼见大功告成,便可拿下赵碧儿,不想古之宗竟坏他好事,能不气恼,于是乎他左手抓出,正拿中古之宗肩头,力贯于手指,力透于肩,只听喀喀声响,古之宗肩臂骨碎裂,不能出手。巴图犹自不停,以爪变掌,以掌推出,将这古之宗击开数丈开外。古之宗身子后退之时,本意提气下沉,可是他都不知这“阴煞手”后力之强,远超其想像,一下子收不住脚步,又退去几丈开外,扑倒在雪地之上。这时余下昆仑派师弟见二师兄被这巴图所伤,大吼一声,齐齐出剑向着巴图后背刺去。赵碧儿见事要坏,急声喝止,可是张松山他们根本就是置若罔闻,长剑已刺至巴图衣衫。巴图此时仿佛变了个人,也不回看,左手回旋,竟将他们几柄长剑拿捏在手,使得竟是“空手夺白刃”的武林绝技,而后他右掌送出,只听蓬地一声,竟将张松山、赵同心、孟药房几个人掀翻在地,一时竟爬之不起。

巴图见自己连伤昆仑派弟子,不由得气冲填膺,仰天长啸,一时壮怀激烈,竟有了要在义父面前表现。他又跃近张松山三人面前,手指出处已是点了三人穴道。张松山他们只有受制于人,不能动弹。赵碧儿远远见这巴图跃身欺近师兄面前,以为要下杀手,便大声道:“休要伤人。”她已如银梭般穿插而来,双掌向那巴图后背拍去。巴图也知她错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生嗔,也不恼怒,更不回头,待到双掌临近,忽然左手翻出,好恰不恰,拿捏好处正将赵碧儿手腕关节拿住,然后倏然转身。

他又自松手。赵碧儿一怔,巴图前进一步左手探出,要拿于她。赵碧儿此时心神已乱,脚步不稳,竟斜斜倒去。巴图自然惜得美人顾,不忍见赵碧儿跌倒,便出手相揽,入手软滑,而且有淡淡的兰花香气传于他的鼻孔,不觉得心神颠倒,竟然将她揽于怀中。赵碧儿见他无礼,左手忽出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巴图脸上顿时起了一个红印子,火辣辣地生痛,但是心中却是欢喜。赵碧儿借机跃身而出,也是心头鹿撞。

巴图见她跃出身形,在风雪挟持之下犹见容颜绝世,心中只想:如果可以和赵姑娘携手至老……忽然苏宁杰道:“巴图你发什么怔?”原来赵碧儿又近身前,而且手中短剑抵在他的脖颈之上,似乎要杀他。巴图嗫嚅道:“赵……赵姑娘,适才是我一时忘形……失礼……你……你莫怪……”赵碧儿其实无意杀他,只是看师兄弟穴道被点受制于人,心下生急,便从靴中抽短剑要挟这巴图解开师兄弟被制穴道;因为这“阴煞手”点穴手法奇特,已非其所能,所以只有要他解穴,自己出手也是无功,所以只有出此下策,此举虽非侠义道人所为,也非光明磊落,可是非常之时只有便宜行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宁杰喝道:“赵姑娘你不要做下傻事,否则我要你昆仑派毁于一朝?”赵碧儿不为所动,她让巴图解开三位师兄弟穴道,然后携同二师兄古之宗,押着巴图退出将军府,要他们备下雪犁——因为此时雪已深可没膝,骑马毫无用处,没有雪犁滑行顺便。苏宁杰不动声色,向红智上人悄悄地使个眼色。红智上人又是何等样人,自然理会的,便命人去回昆仑派路程之上埋下炸药,要他们昆仑派弟子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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