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去一回约摸用去四十多分钟,李太白和县令仍然在下棋,仍然是县令一幅深思熟虑模样,太白则胸有成竹,几个围观的人则分成两三个人一堆在两人附近站着,有的闲聊有的摆弄腰刀,见我和衙役出现,都盯着看了几秒才继续各自的事。我走过去,把酒摆在石桌上棋盘外,那个带路的公人拿出几个陶碗,先在石桌上摆上两个,然后给其他人分水酒去了。我则将石桌上的碗分别倒上酒,递给太白和县令,递酒时,我才细看了一下名传千古的大诗人。他的样貌确实有点中亚人的模样,但是不明显,可能是岁数大了,皱纹多了,加上长年东奔西走,遭了风霜又吃了牢狱,和一般的六十多岁老人没有太大区别,当然太白没有活过六十岁,只是看起来苍老。他的疲惫是从心里流露出来的,有些昏黄的眼睛、眼袋深厚更加重了这种感觉。作为一个他的崇拜者,我替他心酸。转眼看县令则不同,他四十岁模样,古人早衰,实际年龄应该不到。此公虽然是个文臣,官服之内却有个雄健的体魄,眼中有股肃杀之气,虽然对李太白礼数周全,但举止豪迈,细微之处难掩傲骨。他借喝酒的空隙,左手举起陶碗施礼,对太白说:

“翰林先生诗名无人不知,我们南浦小县,从未有名人留诗,烦请您留下诗迹以饷后世。”

太白也举起酒碗,用略带嘶哑的嗓音说:

“县令大人主政一方,公事繁忙,却如此厚待我一个流放囚徒,题诗小事,我不敢抗命不遵。”

从太白嘴里说出如此谦恭的话,倒不像是书中那个“楚狂人”了。县令见太白应允,十分高兴,立马称谢,把碗里的酒干掉示敬。他手里的碗还没放下,我正要继续给他添酒,突然他腾身起来,伸出左手抓住太白的手腕,把他手中酒碗夺下来,另一只手顺势压住我的手,把我举起的酒坛压回到石桌上,他对刚刚给我带路,现在还在端着碗分酒的那个衙役喝道:

“叫大家别喝了,带上两个兄弟,速去把卖酒的抓住,带到县衙,等我来问话,跑脱了唯你是问!张、赵两兄弟速去最近的码头,看看有无匆忙寻船走的人,务必拦住,也带到县衙!”

然后又对一个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衙役们得令不敢停留,一起往山下跑去了。县令下完命令后,就取出一块金属放进太白没有喝完的酒里,然后抓起桌上的酒坛把碗倒满,太白和我也都看懵了,他则把酒碗放到一边,示意继续下棋。太白已经没有心思了,我也满心疑惑不知怎么回事。县令见我们这种反应,先把手里的棋子下定,然后对太白拱手说:

“翰林受惊了,有人要害你,酒里下了毒。”

我听了一脸惊愕,县令看了我一眼对太白说:

“你的这位随伴买了歹人的毒酒。”

太白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放回犹豫迟疑的棋子,担心地问县令:

“大人喝了酒,可否有事?”

县令从容一笑,说:

“我想是你这位妻弟救了咱们,他应是在中途往酒里掺了泉水,泉水性寒,冲淡了药力,我暂时无碍,但是不能走动发汗,我已命人取解毒散剂去了。翰林饮的不多,应该没有大碍。”

说着,他把酒碗摆在桌子中间,那块金属已略有些发黑,我看出那是毒药与银块化学反应导致。县令说:

“这一块银变化不甚明显,从酒里异味判断,这药也不像是剧毒,倒像是慢毒。”

太白听了也没再说什么,和县令继续下棋,但我看到太白的手一直微微颤抖。

不久后,那个取解药的公差一头大汗回来复命,县令和太白都喝了用泉水兑的解药,公差还带来了酒食,县令摆酒给太白压惊,然后派人护送我们回客店。梦到这里跳过了一段,我居然没有找机会与太白好好交流,或许梦里的我觉得太白白天受到了惊吓,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也说明我入戏已深。

第二天,我和太白呆在客店里,因为昨天的事,我们都有些忧心忡忡。上午,县令又派人过来请太白去下棋,我觉得县令真不近人情,为了娱乐竟不顾太白的感受,于是劝他不要去。太白觉得不去不好,他说:

“县令昨日救了我,今天就躲着不见他,于情于理都不合,何况也要知晓是谁要害我们。”

于是我不放心地问衙役:

“公差大哥,昨天下毒的人捉到了么?”

但他并不回答,只是催我们前去赴约,我也不便再问。于是我们简单收拾一下,太白让我带上他写的一幅字,就跟着衙役往山上走。太白和衙役走在前,我随后,我趁这个间隙打开太白的那幅字,上面是繁体字题写的一首诗,落了太白的印信。繁体字我认识的不多,但隐约记下了其中一句“大醉西岩一局棋”,这正是我在现实世界中看到过的,这句诗应该是我在梦里设置的与现实的接口。本想继续辨认其他几句,太白喊了我一声,转身向我走来。刚走出几步,前面的衙役忽然被什么猛地撞到,身体侧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闪出一个蒙面人握刀直向太白刺过来,我霎时已呆住,脑子里空白一片,但本能驱使着我迅速伸手拉住太白,自己向前用身体去挡蒙面人,同时下意识抬起手臂伸向对方的刀。正危急时,“当”的一声金属脆响后,另一个人不知何处闪出,持刀挡在我面前,等我回过神来,两个蒙面人已经打斗在一起。那个行刺的人来回几番尝试,见接近不了太白,就撤身逃走,后面那人左手提刀紧追而去,那个公差也早不见了踪影。

我缓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扶太白,顾不上他有无伤,急切地叫问:

“到底是谁要杀您?!”

太白颓然地倚着路旁老树,右手托着左手腕: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