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各家都出力,在祖祠边扩建搭一间宽敞的屋子哩!”
林亦明舒心的坦然道:
“这不族里人刚聚嘛,我寻思得让大家好好拢拢气,大操大办的办席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值当。
干脆靠着祖祠搭间房,人可以互相熟络,还可以借着扩建祖祠把人心都给安定下来。”
老人神情恍惚,宛若当年那个跟着自己争了半辈子亦敌亦友的族长,此刻正冲着自己呵呵直乐。
“而且呀,这屋子盖成了还可以用来作为族里统一储粮的仓库,隔开一堵墙,以后到了灾年就有大用呀。”
“可~”赵山礼按捺不住,心里压得慌,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教书先生吗?这个还得等,不过族里还有识字的人,可以先教孩子们念叨念叨,识识字~就算不知道具体是个啥,他们嘴里念叨这些圣人名言,也可以正正气!到时候有钱了,请个教书先生,也讲解的快!咋算都不亏嘛!”
夜莺啼叫的号子,回荡在跃龙原上苍凉而蓬勃的大地,隐隐跳动的生机在这一刻,就算彻底重新扎下了根。
一番话毕,老人赵岳季看着林亦明缓缓离去的背影,悠悠然感到有些失算。
没有理会儿子啐嘴的抱怨,他知道,自家孙孙的路还真不太好走!
待林亦明的身影彻底消失,老人登时狠厉的回头训诫,胡子一颤:
“快些给娃娃找个好娘!我是指望不上你了!”
各家都有各家的忧愁,林亦明扒拉着家里的当年学塾里的旧书,脑瓜子嗡嗡的,他又想起了徐老先生,想起了枯黄手掌心中的萝卜干,咸咸的,刺激得自己嘴里生津,却又感到极为恶心。
看着自家男汉翻箱倒柜的背影,女人瞧出了门道,摸着肚子,艰难挺起身:
“老爷,是要找书吗?”
“嗯~”林亦明依旧对女人不冷不热,只是没了当初遭马匪时而迁怒的厌恶,正眼没给过几回。
“旧学塾那儿的东墙角,说不定还有几本。”
“啥?”林亦明诧异的别过脑袋,有些忧虑自家女人是不是中了邪,咋说出这话,问道:
“你咋知道?你啥时候去过?”
“要是以后原上有娃娃了,想看书,我屋东墙角土里的木头盒子里还有几本”女人脑中飘荡起当初那个开了瓢的学塾先生的劝解和叮嘱,又默默不作声,只是那对水汪汪的晶莹大眼珠真挚热烈,看得林亦明莫名心安。
不觉思量起当初阴阳先生对自己的叮嘱与规劝,灰蒙蒙的土窑里,那根燃烧微醺的细香,摇曳出一缕缕幽蓝的烟雾,慕然回首,从孤零零的单户到如今这番光景,感慨万千。
这女人,倒不是真旺夫吧?!
“你就好好歇息吧,别劳了肚里的娃。我有机会就去看看~”
说着,林亦明有意无意的翻开自己儿时摩挲过的书籍,泛黄褶皱的页面上,爬满蝇头小字,隐隐约约还有自家儿子留下涎水的痕迹,晕染一坨。虎头虎脑的娃娃被自己摁着脑袋读过几遍,可每当娃娃仰头问自己这些字词句读都是啥意思,就懵了脑袋,为人父的尊严促使自己不得低下气,胡诌也得说一个,可到头来还是无奈一笑,坦然道:
“这个大也不知道,大也得好好学呀。”
此时此刻~思绪串连回荡,幼儿白嫩的指节划过书籍上拓印的墨痕句子,传承着原上的几代人的记忆在此交汇:
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这是个嘛意思呀?这教书先生可不好找呀!
林亦明心中忧虑,殊不知,跃龙原即将迎来一位怀着齐国国姓的教书先生。
皑皑白雪,纷飞,唯此一人,踏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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