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听——”

“这雨!”

娣丫头起身兜了个圈,银瓶佩迎着微光闪闪掣动。她向角隅拾取一面蒲篓,欲寻至坞头敛巴晒鱼。月逐雨暴水涨,溪间翻浪,潭底上升,多得脆而甜的洄鱼上梁,捉了来,拿长草叶穿它们的腮……

又是一道惊雷碾过。震风,陵雨,踏碎寒蛩。照夜清有斗样大,稀疏低飞,是月辉的涓涓逝水,淌了大半间茅茨,不知究竟是水流是血流。动念未已,但见如麻雨脚踹开门板,舍内霎时闯入洪风,拨得孤檠淡影直向傍边飘拽,没等人醒过神来,便即漫漶灭去。外界呢,紧跟着亮了进来,一簇簇月光打上门框,背亮映矗的黧黑人形,突兀得仿佛话本里那种飞檐走壁的大和尚,阴森森凝定着的黢魃。娣丫头原地打个摆子,周身放出冷气。

天摧地塌,太华山崩,巨灵神一劈巅头碎。

那声响亮过处,竿竹撼折,老翁的头颅打暗里骨碌碌滚将进来。飞锤施威,斜贯入栅墙,訇訇然掀塌了大半壁,灰烟直冲穹仓,空中散作百十道赤橙光,径往四面八方点去。娣丫头腿软筋麻,站站不稳,一把将自个儿摔进岳霰怀间,只顾引吭放嚎。

岳霰于是强引了渔囡,拚身撞破矮窗,血肉之躯缠涌出屋舍,甫一着陆,果真掷地有声。脸儿相贴,腿儿相压,胸膛相抵,眼前黑底上金星乱炫,溅起的积雨红白迸飞,竟教岳霰误以为顷刻碰死在了当场。娣丫头当先醒转,手足并用爬将起来,喘息未定,打翻身拖了岳霰、没头苍蝇似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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