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风和血滴,轻微的破空声,风从眼窝里穿过,吹到张梧的深灰色西装上。

“啊啊啊啊啊!”

女子朝他倒过来,血腥味和丝线的洁净气味混合,张梧一阵恶心。

此刻身体却不听从使唤。

女子身上的丝线,像细细的浪涌动,像潮水一样敞开。

她身下浸染着血泊,被血弄脏的丝线发出蝎子爬行的嘶嘶声响,密密麻麻铺了一地。

吞没站在岸上自以为安全的旁观者。

张梧一动不能动,背后的冷汗喷薄而出,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洁白的丝线搭上西装的纽扣。

他的手感觉到了,柔软的陷落。

心跳沉重、迟缓,一拍比一拍的停顿长。

她笑了,她在欢迎他。

“和我融为一体吧。”女子厚重的嘴唇蠕动着,仿佛在说。

张梧狠狠吸入最后一口现实的空气,终于能够驱动四肢,向后退却。

被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中的东西侵袭了。

他想发出惨叫。

微微张开嘴,无数雪白的丝线涌入唇舌,干涩的、粗暴的,搅动着胃袋。

他的体内仿佛有个沉重的卵,正要啄破身体,破壳而出。

低头盯住肚腹,有什么要从里面爬出来。

鼻孔也被丝线涌入。

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他浑身脱力,张开双臂,拼命地想要寻找支撑点。

蚕蛹般的女子从台阶上滚落,向他放射着丝线。

一只纤弱的手臂撑住他的腰。

淡漠而轻盈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别动。不会死的。”

张梧仰起脸,心脏恢复了剧烈的跳动。

穿着水手领连衣裙的女孩子从高天上的阴云降落,轻轻抱住他,红白交加的丝线在她手中溶解。

绵纸一样苍白的脸,俯视的带着沉思神情的眼睛,耳垂像是贝里裹着的珠子,温润里透着粉红。

大幅分开的天蓝裙摆,点缀着向上升腾的云朵和向下坠落的苹果。

多看一眼魂魄都会被那蓝色吸进去,心甘情愿变成苹果的养分。

透过西装,张梧能感受到手臂的温度。

是昨天见到的魔法少女,穷得只能给他开一个月两千八的工资。

她抱着他轻轻跃起,连衣裙的裙摆撒开,无数苹果片形状的扑克牌从裙摆上飞出,聚成一柄草莓枪。

女孩好看的新月眉蹙了一下,“好沉。”

这句意思明显的指责让他恢复了自我。

张梧呆呆仰视她端庄清纯的脸,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女孩又蹙了一下眉,按捺不耐,神情程序化地温柔下来,“这回是我的错。别害怕。”

应该害怕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张梧全然不懂。

忽然进入张梧视线的是,女孩闪耀着粉色光芒的武器——草莓长枪。

之所以叫它草莓长枪,是在张梧眼里,这就是一根笔直的粉色棍子,上面顶了一颗通常顶在奶油蛋糕上的草莓。

女孩读懂了张梧的眼神,介绍草莓枪:“这是我的魔杖,静天山。”

哦,张梧表示自己听懂了,草莓长枪。

裙摆拂过草叶尖端上的露珠,丝光灰的圆头小皮鞋落地,女孩把他放到处于雾气边缘的草坪上,“在这里等我。”

淡蓝的裙摆翻飞,红色扑克牌形状的切片苹果在裙摆上飞快地旋转、拼接,在张梧坐着的地方环绕成一堵苹果墙。

张梧靠墙坐着,目眩神迷地看着这一切。他的手按在胸口上,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它从喉咙跳出来,这多像是发生在异次元的事情啊!

没命的恐惧退却后,他看到自己的小腿正在兴奋地颤抖,在宽松的西装裤下清晰可见。

女孩手持草莓长枪,低声吟唱。

“从魔女枯萎的指端汇集而成的罪人之泪啊,随风旋舞直到化为闪闪萤火缀入深碧的夜空吧!”

她的音色混合了甜美与苦涩、尖锐和温柔。

当她的吟唱和空气互相碰撞时,看不见的洪流激烈翻腾,空气灼烧成泡沫溢出。

向蚕蛹女子席卷而去。

丝线连同女子,如同被剪坏的布偶一般,四分五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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