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如意肉体凡胎,又没有筋斗云,想去百川归处,有如登天。湍湍徐徐却积极地应了下来,要替焦如意去那里探一探。
回到河伯洞府,李容身见他俩收拾好行囊,对坐下来喝茶的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取过案上的纸笔,写:“你们真去百川归处?”
“自然。”
又写:“夏阳小河仙怎么去?”
“有您啊!”他俩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容身指了指自己,摇摇头。
“为什么?您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把他俩往后推了推,李容身又摆上两张纸,一个写“左邻八乡”,一个写“土地公”。把两张纸往前一推,叫他们选。
湍湍猜度着:“您的意思是,我俩一个去探问左邻八乡的河仙,一个去拜访土地爷爷?”
见李容身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一笑,徐徐也反应过来:“是了是了,不该焦如意一说我们就信,该去核实清楚,再做定夺。”
他两个各取了一张纸,紧一紧背囊,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身问:“我们去做这些,您做什么?”
只见一张纸举起来,浓黑的墨色,写着“莫管我”。
李容身换去道姑样貌,改做一个纤弱女子,在夏阳县里晃荡,瞧焦如意在做什么。犹记得徐徐湍湍贸然应下的时候,她喜归喜,还是有些怀疑。第二日上午城内外都寻不到道姑道童的踪迹,眉头便皱起来,骑驴跑了一圈周边的郊县,问不出道姑道童往哪个方向去了。晚间回家的时候,面色都灰了。
刘绪龄宽慰爱妻:“许是你思虑深重,着了魔,误以为那道姑道童答应你了。”
焦如意不忿:“那粮仓里的新米若不是魔,那我的也不是!”
之后,焦如意虽日日苦闷,但仍去城墙外护堤清淤,久立岸边楼头,在图纸上涂涂抹抹。其父焦横、其夫刘绪龄见水势减缓,忙着领人开沟疏水,抢出能用的财物,也不去干预她。忽一日,午饭时分家里也不见她,刘绪龄盛了一碗端上城楼,城楼也无人,只留下一张字条:
如意往百川归处去,至则速归。(别担心,小仙也跟着呢~)
焦如意往百川归处去,此去经年,算来竟有五个春秋。李容身自从享了仙人之寿,对寒来暑往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会为新鲜的东西感到心头一动。比如久雨初晴,比如雪堆里冒出一片遥看近却无的青青草色,比如荒野之间忽然传来笑声,那是结伴冒险的顽童们。
可五载光阴,对焦如意来说,却有些难熬。这一路上,她无数次叹气,时不时犹豫地咬嘴唇,停下来久久地查看地图,亦或是翻自己的行囊,数一数还有多少盘缠,缝一缝衣服上的纽扣。这一路上不乏美食,但她的食欲远没有在家里的好,李容身亲眼见着她一路消瘦,到海边时,旧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只有腰带系得紧。
对,她到了海边。即使路程漫漫,她有无数次悔愧的时刻,但她真的最终到了百川归处。
茫茫大海,与天色相接。
“这……可有船家?”
“船家对你可能没多大用处。”李容身可以开口说话了。她听着自己久违的嗓音,撇嘴一笑,“我能帮你了。”
焦如意回首,见到了一位道姑模样的女子。
“我见过你。”
“姑娘好记性,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不,这五年我经常见到你,你改换了好多样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但有一点你一直没变。”
“走路姿势吗?”
焦如意指向李容身的腰间,“那里鼓囊囊的,是什么?”
李容身掀开衣摆,露出大圣爷来,“这是我的护身符。你认识吗?”
“一只猴子……穿了铠甲?”
李容身叹一口气,一边放下衣摆一边说:“你们这五千年的轮回,不知道都创了哪些神。这些都是小事,这五年以来我一直都想帮你,可临到跟前又忍不住想问你。这五年间,各地都在解决水患,这水势也最终退去,百姓们的生活也早已恢复如常。你父亲丈夫还特地骑马追来请你回去。可是你为什么还在往百川归处走?甚至到了这里也不打算停,要寻船家。”
焦如意眉头蹙起,动作迟缓地看向来时的路,又看向面前的海。
“近处的水是退了,可远处的堵还没疏通啊。”
“你也不确定堵不堵吧?”李容身这话刺中焦如意的心,她嘴角抽了抽,眼眶红了。
“对不起啊,我不该让你伤心。”
“……堵不堵,总要眼见为实的。”
李容身轻笑,伸手道:“信我就拉着我的手,我带你去看看,这底下到底堵不堵。”
待焦如意有了抬手的动作,李容身却笑容僵硬,手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阴司任职,向凡人伸手,会不会不是“救人”反成“勾魂”。但焦如意却坚定地抓住她要缩回去的手。
“我信你,你带我去看看吧,要不然,我也不会回去的。”
幽蓝之境,广阔无垠,比阴间黄泉要深邃可怖。翡翠龙宫,光彩夺目,比阴司大殿要引人神往。
“原来,这才是百川归处,万千光线集于此一处……”
正喃喃间,李容身与焦如意已经从龙宫阶梯连廊,走到了正殿,丝竹之声缭绕,扑鼻的香气有花粉香,也有酒肉香。
得,自己方才不该拿此地与阴司作比喻,该拿天上人间作比喻。
里面一众仙班醉心舞乐,没注意到两个瘦削的人影进来,李容身立了立,拍拍门板道:“龙王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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