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捌

“你什么意……”南梦正纳闷呢，忽然被李容身抱住了。她想挣脱，但身上的人一边喃喃“太好了”一边抖个不停，她没忍心。

而楚千渝也抱了上来，她就更没有理由打破此刻。

昏天黑地，万籁俱寂，那颗蓝盈盈的小虫子飞入草丛，融进了泥土里。

李容身撒开手，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脖子。

南梦清黎的脸色在月光下像是凝固的蜡，“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同你和好，不行啊？”

“你扎了我一剑，动动嘴皮子就想和好了？”

李容身的手贴在脖子上下不来，看南梦清黎得意地笑，抖着嘴角说：“你啊，就是一直被长辈们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天真无知到残忍。”

听出来李容身的哽咽，南梦觉得胸中一口气顺了，背着手说：“听人讲，你前些日子在不少地方献殷勤，我要你一些心意，也不算过分吧？”

“家徒四壁，你要什么？要了我的命去吧！”

李容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忍着眼泪不下来。

楚千渝挨着她坐下来，用自己的肩膀拱一拱她的，笑说：“我从没带她去过阴司，你何不请她去小木屋做做客？”

“我南山一脉怎好去那污浊之地？”南梦虽这么说，却往李容身那挪了半步。

“你该去那里看看，瞧瞧你们南山一脉触不可及的‘死’境。”李容身瞧着眼前的鞋面，再瞧瞧自己的，一双崭新地仿佛未曾落地，一双已然磨损地淡褪了原本的颜色。

一时无话，夜色也凉了，李容身拉着楚千渝走。

南梦清黎拦住，问：“你们去哪里？”

“去你不能去的地方。”

“我能去，我只是不想。”

她们两个丢下南梦清黎，径直离开。南梦清黎表面上拒绝，其实偷偷跟着。

快进入鬼门关的时候，阎罗挡住道路，森然道：“清黎公主，可不敢往前走了。”

“你这里面有什么勾当不敢让我们南山知道？”

阎罗不答不笑，在她仍决定要跟上李容身的时候说：“龟甲上说的没错，李容身就是你一次实现两个愿望的关键，她就是楚千渝失去的那颗心。”

南梦清黎心内轰然，只是不信，晃着脑袋就要走。

阎罗此时笑了，透着诡异的慈爱：“好孩子，你哪也别去，就去天机塔吧。她肯定会去那里。”

“我还是不信，她没事去那里干什么？”

“因为她一直能够看到那座塔。”

李容身气咻咻地回了住处，折苇草心烦，打水花也心烦，拿柳枝编花冠更是心烦。楚千渝丢过来那本快要散架的《西游记》，她翻看着，总算安静下来。

忽然，她想是想通了什么，对楚千渝说：“我发现，师徒四人在取经路上遇到那些难缠的妖魔鬼怪，一开始都发愁，四处搬救兵的时候，了解到他们的真身不过如此，也就不怕了。而我之所以害怕，也是因为不了解，我要去看看那是什么塔。”

“塔？”

李容身指引着楚千渝抬头看，高处有一个瞳仁一样的所在，一直在默默注视着。

她两个升到空中，发现此地便是传闻里的天机塔。而守着这座塔的是两位许久未见的老友。

“云栓、雾锁，你们怎么在这里？”

雾锁道：“我们一直都守着这座塔，是你一开始的时候光顾着走马观花，都没有仔细看这座塔的碑刻牌匾。”

云栓打量着李容身，摇头叹道：“李容身，你变了，变得像这身铅灰色的衣裳一样，稳重极了。”

李容身满脸笑意，仰一仰头，听见嗡鸣声不绝于耳。

“怪了，我怎么有点耳鸣。”

“不是你的原因，是这塔内有一口大钟，矗立在天人之间，可以听见凡人的祈祷，万千人语，絮絮不止，听上去就像是嗡鸣。”

“原来如此，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天机重地，进不得。你们三个还是住在后面的山洞里吧。”

“三个？”

南梦清黎恰在此时现身，通身服帖雅致，颇有李容身初见时的风范。

“你怎么来这里了？”

“天机塔也算天庭圣地，我自是慕名而来。”

李容身思之有理，不再管她，请云栓在前引路，往后山洞去。与南梦清黎擦身而过时，她突然悄悄开口：

“我听楚将军说，孙悟空天生地养，是石猴，也是心猿。”

没头没脑一句话，李容身未及反应，就被楚千渝拉走了。

天机塔背靠石山，山后有一洞屋，打理的十分干净，可以用来小住。铺位一分，颇有些当年在云旗小院的感觉。李容身心里就像要化了似的，忽然眼前出现了好些鲜艳的小花，分外应景。原来是南梦清黎变出来的。

李容身无需开口，心下想着什么，南梦清黎就变出来什么，如此在山洞里消磨两日，竟觉得日子无比安恬。若不是看见楚千渝的眼神，她可能真要坠入温柔乡了。

那是看疯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