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娥嗤笑道：“一个傻子能好到哪去？”
江德贵吐掉嘴里的烟头说；“六月的雨腊月的雪谁能摸准那一天出太阳，咱也别小瞧了人家，你快去生火炖一锅我尝尝这肉带不带穷味！”
腊月二十九，沾上浆糊的红春联贴上了家家户户的门窗，苍劲荒凉的旷野，陈冰未解的河面，腐化层叠的围墙，村中央那条泛白的村道上不时蹿过几只追逐嬉戏的狸猫，随着袅袅炊烟升起突然陷入了寂静。一切都是旧的，一切又都像是新的，红色的点缀永远是富有喜气的，催动着人们弯摆眼角，期待着寂静一过，家家户户门前鞭炮响起时将是赶走晦气迎来新希望的一天。
在这新年到来的夜晚嘉英做主留下了一颗猪头，自己亲自下厨熬了整整一锅猪头肉，她边添火边算着手里的账目，笑着对张翠莲说：“这头猪卖完咱家的饥荒就快还完了，这颗猪头咱就当是过年了，今晚咱们一人一只碗守着锅边吃一个痛快！”
张翠莲抱着一碗满是油花的猪头肉哭道：“娘呦…这真是满月的孩子疝肠子，自打春迎爹死后这二十几个年头，哪敢想过有这一天，今天不偷不抢不借不欠喝得真是自己的？”
嘉英听后红着眼眶又从锅中打出几块瘦肉放到她的碗中对张翠莲点头；“娘你就敞开了喝吧！今儿咱喝下的就是自己的！”
喜事接踵而至，二人进门新买的肥猪也在年三十的夜里生下了一窝仔猪，掌着煤油灯望着七只黑花匀称健康的仔猪张翠莲笑着叹道：“都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可这眼下就靠这窝玩意活命，春迎哇咱要知恩图报呀，依我看等这窝猪出了满月你就挑四只最大的跟嘉英一起送到西乡去，没有嘉英父母的帮助咱家这个年还不知道咋过呢。”
嘉英则拒绝道：“现在还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眼下就要多留母猪挑出种猪，一窝变五窝，五窝变十窝，到时候再还也不迟，还他双倍也不亏！”这个提议使张翠莲多年愚钝的经济意识彻底打开，心中不由地叹服起嘉英来，还是眼下这年轻一代看得长远。
夜晚张翠莲打着饱嗝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已经炸作一团的鞭炮声，那炮声此起彼伏犹如春天里的百花争艳，更像是丰收黎明后的一声声群鸡报晓。等到天亮这将是一个没有焦虑的一天，没有舌头舔人骨的黑暗时刻，孩童穿上新衣笑声吟吟满街追逐，妇人们盘腿抖着胸脯拼花绣鸳鸯，男人们拱手拜礼饮酒划拳，一切都会在阳光下显得如初和谐。
正月初五是古林镇一年一度盛大的集会节日，嘉英自然不会错过这一个赚钱的机会，早早就把郝春迎喊了起来:“今天杀另一头，趁着年后人们兜里都有闲钱，推到镇上一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张翠莲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嘉英跟前对她说:“你就吃好，吃好就歇着，歇不舒服就睡下。娘这就去磨刀给他打下手。”
这时嘉征民带着自己的老伴胡元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笑着走了进来，对张翠莲笑着迎了上去开口说道:“新年好哇老嫂子！”嘉征民放下手里的礼品，看着郝春迎围着围裙一头大汗将捆好的肥猪从圈里脱出来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张翠莲放下手里的活，急忙冲洗茶壶给自己的亲家泡上热茶，端上了糖果与瓜子。
嘉英挽着母亲的胳膊埋怨:“你身体没好利索，这么远的路就别老跟着我爹来回跑了。”
“让娘看看，我家丫头肚子里是甜还是酸。”胡元芹神色非常认真地伸手摸着嘉英隆起的肚子，一番摸索后她冲嘉征民使了一个肯定的眼色，嘉征民随即大笑道:“你还不知道你娘的为人？这是头一回过年你不在家，你娘初二就嚷嚷着催着来，想她的闺女了。”
嘉英满脸自豪的对嘉征民说：“年前我们杀了一头卖了个好价钱，爹你知道吗？春迎杀猪太厉害了，一刀就死！”
嘉征民点上烟袋笑道:“看来春迎误打误撞倒是成了屠夫里的行家了。”
嘉英立刻对郝春迎说:“你弄好了吗？弄好了赶紧给咱爹娘显露一手！来一个一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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