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大爷,你说你吃了啥?是下酒的核桃花生么?”巴吉也许是第一次吃到巧克力,他粗胖的手指上下翻飞,拆下的包装纸黏在大胡子上,好像没炸好的烟花。

“星核。莫非你们连星核也不知?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呢?为何就敢在宇宙中航行冒险。”喀夫的眼稍稍睁开,瞳却眯起,松弛枯黄的嘴唇嗡嗡合动,瘦弱的胸膛在讲述后起伏不止。他沉沉喝过一口水,吃了些,呼吸才平顺了些。

“我知道上古时代有牛和羊,俱已灭亡。所以看到敦身四蹄,匍匐哞哞的生灵,无论大小黑白,都不可以看它们的眼睛。“小四握住自己的手腕说。

“那倒不错。所谓星核......”喀夫把满是伤痕的双手合在一处,做了一个奇特的祷告,六指相贴,大拇指相靠,放在下巴,小拇指相抵,撑在额头上。

星核,是肉眼可见的邪恶。生灵有情,即使像巴吉先生你这样朴素的矮人,也有喜好的酒,厌恶的肉。一切的情绪会沉淀。人族把这沉淀之物叫神经递质,别的族群中也各有叫法。

畅快、幸福、圆满的成就之欢,在奋力行事的一刻稍纵即逝。暴力、焦虑、猜忌、怀疑、嫉恨、偏见、软弱、悲痛、空虚,在繁星般各族头脑中持续的时间要漫长许多,由气呼吸坠落土壤,经年月中渗穿地表,沉聚在星球最深处,形成婴儿拳头大小的小核。帝国的军团会存在文明的星球上掘地万丈,攫取这颗珍贵的果实。入舌吞腹,一瞬间触受到整颗行星无始无终的苦厄。吞食星核可以——至少是部分——接触到宇宙的真实,承受星球的力量,民间一直这样传说。

并非危言耸听,我在白色的神秘宇宙中压根喘不上气,但是脱臼的关节居然仍在自顾自害怕地颤抖。我知道自己被琴弦抛出,进入了无法窥探的暗间域中。在绝望处境下,我凭最后的意志吃下星核,星核无味,但脑中立刻波浪般震颤,被无边交迭的梦境冲刷淹没。

不,怎么能说是梦境,情绪如此真切,一定是那颗星球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我只能看见情绪悲涌一瞬,不知全貌,我发誓那是我见到最邪恶的景象,一对穿着破旧白麻衣的兄弟站在坟墓边,兄长说话,弟弟扯兄长的破衣服。他们在注视一个人族女子哀嚎地分娩,生出一个同样浑身紫血、小腹鼓起的女婴。人族女子停止呼唤,气陨死去,兄长把她放在墓坑中,弟弟抱住女婴,两个人手足无措。不久女婴也停止了哭闹、呼吸。他们想要转身离开墓园,却听见这女婴小小的、隆起的肚腹中,竟然还有响动。我的天呀!那是一个在出生前就已怀孕的女婴。

兄长用刀轻轻地划开女婴肚腹,仿佛低垂的竹叶落到湖中一样。他割断肚脐取出那个小孩,由婴孩所生的婴孩,只有自己的掌心大,一个安静,洁白的小家伙。那小家伙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没有哭,但是兄长和弟弟都对着天空哭泣了,他们在大葬坑中,埋下了分娩不顺汗水淋漓的女子,在小葬坑中,埋下了凝血紫红的第一个女婴,没有棺,也没有墓碑。兄弟二人脱下身上破烂的白色麻衣,裹在一起作了襁褓,捧着掌心大的小家伙离开了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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