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窟公处,雾气被风吹开,一艘大概二十几米长的三桅帆船停滞在里头,船形似鸭,置六门24磅英格兰炮。
倾斜峭壁的一片漆黑影子完全盖住鸭灵号。
坐在甲板木桶上的男人眺望着观音寺,眼神有些涣散。他叫潮义,三十出头,是随十夫人手里那群高里鬼的首领。
“潮义哥,夫人和天保仔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潮义哑然失笑,手指敲了敲船板,嘭嘭作响:
“夫人打小性子就要强,在黄旗帮的时候从来不吃过亏,黄旗帮龙头徐龙司见她就吓得和鹌鹑一样。后来嫁来红旗,性子敛了不少。不过你说...”
“刀子藏鞘深了,难道杀人就不利索?”
“咔擦!”
潮义瞪了一眼失手掉刀的红头巾海盗,他捡起长刀,甩回那人刀鞘:
“放心吧,不要说刚鬣,就是义豕朱贲也不敢在夫人面前拿大。”
瞭望台上的人瞧见十夫人和天保仔回来,赶忙顺着渔网绳滑下,凑到潮义面前:
“潮义哥,夫人回来了。”
铁塔般的一干汉子齐齐起身,起帆、收锚,放出小船...整艘鸭灵号活了一样。
“夫人。”
十夫人施施然走上甲板,天保仔寻了个木桶坐下,拿起酒壶肆意喝起,似乎看不见潮义一伙人。
“让弟兄们动起来,把旗子换成商船的。我们要离开湖窟公,先去对岸的林銮渡待着。”
潮义一愣,转身麻利吩咐手下干活,完事后回来见十夫人正在思索,目光不由看向天保仔。
“黄了。那头猪说什么都不借。”
天保仔瘫坐在甲板上骂了一声,话里倒没多少懊恼情绪。他见潮义听完横手如刀重重劈下,咧嘴笑一声。
“不用夫人出手,我第一个杀上去,严公甫算什么东西!只是碰巧半路杀出一个红头师,算他半个添头。真要动手,只要给我半个时辰,湖窟公马上易手。”
天保仔看向十夫人:“但夫人让我停手,现在又去林銮渡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丹凤眼微启,十夫人面对隐隐有质问意思的天保仔,明媚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浅笑。
“你啊~杀性还是这么大。很多事不是只靠打打杀杀就能解决,以名狎之,以利诱之,这些手段的效果更好。”
又是一口酒罐下,天保仔无所谓道:“我又不是娘们,肚子里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消让我问严公甫一句借不借,不然我立刻戳烂他的老窝。”
潮义听了一会,理清事情脉络,这才开口问十夫人:
“夫人是想退避到林銮渡上,另外寻找一处隐蔽吗?”
十夫人摇摇头:
“不,湖窟公我誓必拿下。”
“那怎么不....”
“但不是现在。”
她转身眺望渐远的观音寺:“义豕朱贲给官府喂了多少银子,才在别人眼皮底下搭出一条路子,粮食、生铁、瓷器、丝绸....不知借着这条路走私过多少,为他挣下丰厚家底。”
“我若是强行占下湖窟公,势必引起反噬,不仅朱贲要和我拼命,官府也会更加忌惮红旗,那样我们想拿到便宜货源的困难会放大十倍百倍。”
大屿山乃是海上孤岛,红旗帮全家老小都在上面生活,对于盐、粮食、蔬菜瓜果十分缺乏,更别说火药、刀枪、大炮等等管制的东西。
以往红旗帮南走从淡马锡、安南等地走私物资,倒也能满足大屿山所需。但在几个月前,英国人攻占安南,坏了红旗帮的路子。这下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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