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忽然阴沉下来,院子里的梨花被风吹落飘了满地。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独自坐在小院中,等着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这些年来,他教了那个年轻人很多东西,却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今天,出于某种目的,他准备向学生坦白。
片刻后,青衣人缓步走进这方小院,在他身边躬身侍立。
“玉儿回来了。”
年轻人又长高了,顾盼神飞,更甚以往。老人将青衣人上下打量一番,和善慈祥的脸上温情洋溢。
“好玉儿,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的身份,你呢,也没有问我。”
老人捋起雪白的胡须,目光落在年轻人的眉眼上。
“我姓吴。”老人说道。
他是御史大夫吴宁,位列三公,是当朝最位高权重的几人之一。自从耿玠去世后,他更成为了朝堂上士族的领军人物。
青衣人眼里只是微微泛起波澜,似乎早就隐约察觉到了。
“当年你被孟吉所害,我担心你回来以后,会被仇恨蒙蔽双眼,一心复仇。于是就让你跟着苍松子学道。学了这许久,我又怕你跟他一样只知顺应天道,不再理会世间之事……”
老人望着庭中绿树,感慨万千。
“唉!”吴大夫忽然重重地叹息一声,“若能一直隐居避世倒也自在安乐。可世道如水流,人如水上舟,岂能不被它推着走呢!”
老人看起来心事重重,年轻人耐心地听他说着,不时宽慰几句。
似乎以往积攒了不少经验,年轻人处理起这种情况驾轻就熟。
安抚了一会,并承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之后,吴大夫果然恢复了以往那副平静安详的样子。
一双精明狡黠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老人忽然语出惊人:“你的坟被人掘了。”
*
与此同时,皇宫里尊贵的天子也收到了内侍的回报。
文玉的墓,只是一座衣冠冢而已。
老皇帝攥紧拳头,隐忍不发,仔细思索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难道当年文玉是假死?虽然他本不想赐死那个天才少年,但既然同意让孟吉去做了,那他文玉金蝉脱壳,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犯了欺君之罪,就应该把人抓回来斩首示众!
可是人如今在陇原,陇原都尉高之先素来脾气火爆,上次京中一户姓冯的人家犯下大罪,按律令该连坐其族,其中有一人便在陇原从军。朝廷派人去陇原要人,可高之先拒不交人就算了,还大骂朝廷使者。
他窝藏罪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据孟吉所说,高之先藐视朝廷律法,经常抗命,恐有不臣之心。
皇帝不愿意相信,他在当皇子的时候,曾经与高之先一起打过仗,那时候的高校尉意气风发,一腔热血只想着保家卫国,对争权夺利丝毫不感兴趣。
后来高校尉成了高都尉,他的妹妹也入宫做了妃子。
靠联姻来拉拢边将,这也是祖宗留下的旧法子,多年来一直奏效。
所以,皇帝宁愿相信高之先没有反叛之心,平时不拘小节倒也没有追究,不过多克扣些军饷粮草。
只是,高之先这次要是不肯交出文玉怎么办?
思索间,太医令林樾来了,送上今日的药,并为皇帝诊了脉。
太医令露出喜色,说道:“陛下脉象平和,明日起即不必再服药。”
“哦?”皇帝脸上的喜色却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疑云,“你不是说要服用五色灵芝才可药到病除么?”
低头答话的林樾显然没有注意到皇帝脸色的变化,依然像是陶醉在治好皇帝即将受赏的喜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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