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一看,高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片草地之中。

抬头仰望月朗星稀,环顾四周如同白昼。远处灯火闪闪,人声隐约,这绝不是荒郊野外,再看远近各处的雕阑曲槛,亭台楼阁,还有一大片的花草假山,心中早已明白了几分:除却艮岳,再无它处。

再看旁边的富安与高小民,正一动不动,倒地熟睡。高操去怀中一摸,果然有天书与小葫芦,才知道不是做梦。推一推把他们唤醒,二人揉揉眼坐起来,也是一脸惊怪:

“明明是在甜水第四巷青楼之上吃花酒,怎么就睡到了这荒郊野外?”

富安起身四下观望,也是满脸疑惑,喃喃自语道:

“应当还在东京城里……这是哪儿,莫非是到了华阳宫中?”

艮岳,初名万岁山,亦号华阳宫。是宋徽宗在位期间,在汴京宫城的东北角修建的一座皇家园林。园内植奇花美木,养珍禽异兽,构飞楼杰观,极尽奢华。占地数百亩,蔚为壮观。

高操点头,笑笑说道:“吾多次随家尊来过这园里,莫要惊慌,正是华阳宫。”

高小民也认了出来,不无担忧地问道:

“这地方未经允许,不得擅入,这大黑天的,怎么出去?”

富安不以为然:“有衙内在此,这些无妨,无须担忧。”

高操还记着玄女娘娘的叮嘱,没有戳破,只是试探着问道:“你两个刚才睡觉,可曾做梦?”

二人齐声回答:“不曾。”

高操心中暗想:看来自己遇玄女娘娘,拜洞玄为师诸事,他二人不曾经历,并不知晓。便不再多说,三人择路绕行,回家去了。

回到府中,退散仆人,高操悄悄关上书房之门,从怀中取出天书,在灯下细看。

第一卷名册无甚看处,第三卷空白无甚可看。

翻到第二卷。

被一条修炼的戒告吸引住了:甲马神行,如二轮驱车,阴阳平衡,则两轮相同,阴阳失衡,则一大一小,行速减缓;

另一条戒告与易容术有关:阴阳平衡,男女逼真。若阴盛阳衰,则男脸带女相;阳盛阴衰,则女貌显男相。不逼真则假,假者易穿帮,用之误事。

从未在读书上用过功的高操,面对了天书,又想着要修仙,不得不皱眉凝神,细细品悟:所谓男带女相,大约即是,阴柔有余,阳刚不足;所谓女带男相,可能是棱角分明,神色上就有几分不像女人了。这自然失真坏事。

看来,这些道家法术也需要精心养护。日后,再不能尽情享乐、放纵声色。又不能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思虑这修仙事大,于女色上应有所收敛,方得已平衡阴阳。

再想那四句天言:遇强则诱,遇弱则威,阴阳相克,为我所用。

前二句容易理解,第三句又与阴阳相关。

高操思悟:道家修仙,总不离阴阳二字。男为阳,女为阴,就像世间之事,总不外男女二人。若想阴阳和谐,或是以阳制阴,或是以柔克刚。否则阴阳失衡,则魔性起,祸端生。怪不得处处强调阴阳,讲究平衡,果然是关键所在。

又将法术演习十多日,了然于胸后,独自思量道:我若直说降魔之事,父帅忧虑危险,必不同意。不若另寻借口。

一日,高操在太尉面前恳请道:

“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儿长久居住在这汴梁城中,虽为京都气象万千,却也不能包揽天下。今个孩儿欲要云游四方,去观赏那高山大川,名胜古迹,遍访那些高人大德,以此来开阔眼界,还望父帅能够允准。”

高俅听后,哈哈大笑道:

“吾儿清醒否?竟说出如此梦话来?汝整日里养尊处优,怎能吃得下那云游之苦?”

高操一脸浩然之气,正色说道:

“正因不曾吃过苦,所以才须吃些补上。不然,一生只晓甜味,也就偏颇荒废了。况且,父帅当年得圣上恩宠,也曾在那西北寒凉之地,戍守边疆半年有余。正是不吃那苦中苦,难得那人上人呀。”

高俅心想,你老爹我是帮闲出身,相比当年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去西北又算个什么?告诉你吧,还曾被那个生铁王员外告到开封府,挨了二十脊杖,迭配淮西临淮州三年呢。这岂是你能比得了的?

当然,这些话无论如何不便说出口,更不能说给高操听,只在沉吟片刻后说道:

“吾儿有此等志向,固然是喜可贺。只是吃这云游之苦,与建立边功不同。”

高操见父亲不肯应允,便闷闷不乐地退下了。

富安见此情形,很有些意外。

向来善于揣摩高操心思的他,这几天,发现这衙内的神情与往日不同,连他也有些把不准脉了。于是,凑近了小心地问道:“衙内究竟有何烦心之事,竟至于这般发愁?”

富安是众多帮闲之中最得高操喜欢、信任的一个。他平时有的是办法与点子。

此时,高操自己实在无计可施,想要得到他的相助,也只能‘泄露天机’将实情相告。于是,就把此前在梦中遭遇玄女娘娘,拜那洞玄为师,领命降魔等等诸事逐一细细说出。

富安听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了好半晌,才能够说出话来:

“衙内了得。未曾想有此等奇遇,身负如此重任。既然如此,不若禀明太尉,再得圣上准允前往,正可建功立业。岂非美事一桩!”

高操犹疑道:“就怕父帅不能相信,依旧不能成行啊。”

富安沉思片刻,有了主意,拍胸脯保证:“衙内大放宽心,这个不难,吾自有法子。”

于是,二人结伴又一同来到厅堂之上。

高俅抬眼一看,见是他两个,就开口问道:

“吾儿,又有何事?”

高操趋近前来,跪地叩首说:

“此前孩儿实有一事相瞒,还望父帅能够宽恕,万勿怪罪!”

高俅以为他又闯下了什么祸事,凝视片刻,才缓缓追问:

“所瞒究竟何事?”

高操遂又将之前在梦中遭遇玄女娘娘,拜那洞玄为师,奉命降魔等等诸事,一五一十地又说了一通。

高俅听罢,起身下来,踱几步走到近前,伸出手来在高操额头抚摸片刻,自言自语:

“也不见有发烧之状,因何竟说出此等疯言疯语来?”

一旁的富安见高俅果然不信,赶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衙内既然说他学有法术,太尉何不令其演示一番,也好验证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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