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你被辞了，以后准备怎么办？”
“你还要照顾你那个躺在床上醒不过来的妹妹，那就是个无底洞！钱够花吗？”
“你就是个管理岗，又不是搞技术的，去哪找这么高工资的工作？”
160平米的横厅大平层，落地窗，窗外的风景便是成都的精髓，陈尘对面的女人长相身材也至少值一百来万，但女人抱着手，短裙下的镂空蝴蝶黑丝右腿翘在左腿上，表情好像收债。
陈尘盯着丝袜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兴趣，双手轻拍沙发扶手，起身，走到客厅的冰箱拿了瓶冰镇啤酒，打开，重新坐到女人对面的沙发上。
“不喜欢就走，我又不留你。”
女人的表情变了，腿也收了起来。
“什么？你都这样了，还要跟我分手？你不就长得帅点吗，拽什么啊？这个房子，楼下的车，是你的吗？你有存款吗？没了工作，租金你还付得起几个月？”
「如果对方对你一口气发出三个以上问题，那就不用回答了，那不是问题，是挑剔。」
陈尘想起妈说过的一句话。
35岁，养老保险都快交满年限了，分个手还他妈有什么好矫情的。
陈尘盯着女人最在意的下巴，露出一个微信版的皮笑肉不笑。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胶原蛋白过期太快，用不起就别撑了，用便宜的玻尿酸吧。”
《秒分手话术》：哪里整容骂哪里，要是没整过，就让她去整容。
“陈尘！！你特么，好好好！”
女人狰狞着表情起身后，房子里立马响起了高跟鞋“哒哒哒”的重踩声。
不到五分钟，女人拖着一个紫色旅行箱，用头也不回的离开，和一声重重的关门表达了对他的不再留恋。
房间重回沉寂。
陈尘打开冰啤，喝了一口，沁人的清凉，却有些压不住他刚被公司辞掉带来的郁火。
刚刚离开的丝袜长腿身影和留下的一点点香气还在他内心晃荡。
啧，有点冲动了。
分手之前，应该先按惯例谈一笔大生意的，至少留一个空虚寂寞冷时还能找对方凑合一晚的心理默契。
只是她说“妹妹是个无底洞”的那一刻，自己脑子里太专注于怎么怼她了。
妈的，当初就不该把那个喜欢半夜弹微信视频的替补队友给删了。
算了，下个黄瓜APP，100块充个季度会员，也能将就将就。
想到这里，陈尘不禁自嘲一笑。
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35岁，在大厂干了足足十年，级别干到M2，工资、分红也拿了不少，却混到这个地步，能怪谁？
怪那个向社会输送35岁以上人才的公司？还是怪社会节奏太快？
还是，怪自己那个爱赌的爹？
十五六岁以前，他不缺钱，每月吃的穿的用的，零花钱开销，至少抵得上普通职工三四个月的工资。
妈妈是大学教授，年轻时惊艳了苏州那个小镇，老家的男青年为她组团决斗。
他和妹妹陈桃桃一起长大，都继承了强得可怕的母系基因，不止外貌，还有学识。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留下来的资产，够他们家花几辈子。
按这个趋势发展，他妥妥是个高富帅。
但扛不住一个黄赌毒占两样的爹，把富字给他消消乐了。
他的社会表演启蒙课，就是从一个滥赌鬼如何欺骗妻子在一张张合同上签字，一步步败光家产开始的。
看着透亮的落地窗，陈尘又灌了一口酒。
哎，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啊。
桌上的电话忽然开始震动。
陈尘起身，看到来电人，赶紧接起。
“孙医生。”
“喂...陈尘，桃桃的身体情况...啧，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陈尘喉咙涌动，心里也是一沉。
对方的声音，正是他担忧了十几年的低沉腔调。
陈尘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紧张，也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只忍着内心剧烈的酸楚道：
“孙医生，你们要救她啊，我就这一个亲人了，她这么优秀，她，她要是能醒过来，她一定...”
陈尘话断了，摸住了额头。
有点晕。
“陈尘，你知道的，我们尽力了，桃桃和你的坚持，我们整个科室都看得到，能挺到现在，是个奇迹，你和她，都是奇迹，你还年轻，不要...”
电话里的声音，不再带一丝希望，切断了他和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
再后来的话，全变成了嗡鸣。
......
「你不要激动，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陈桃桃确实是自己跑去做兼职的，酒吧老板也看了她的身份证，已经年满17岁，而且她是舞蹈艺术生，当go-go...舞蹈从业者，是符合劳动法的，灌她酒的客人是个人行为，应当负一定的责任，撞她的肇事车辆也有超速行为，车是租车行的，不过我们已经通知车主配合找人了，现在的小年轻啊，做事就是不晓得后果...」
「你妈，前半辈子没吃过这种苦，到了中年拉扯你们两个，不容易，郁劳成疾...节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你爸现在不在，桃桃也这样了，不要只会哭，你要背起男人的责任！记一个我的电话，有什么事，打给你黄叔！」
...
“丝伦，阁下静文章...”
“钟鼓楼中刻漏长...”
陈尘从大梦中迷蒙睁眼，苏州评弹《莺莺拜月》的三弦乐声，和一股熟悉的腔调传入耳际。
擦了擦眼角湿润的痕迹，下意识到处找手机看时间和日期。
却没找着。
我睡了多久？
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桃子！
陈尘兀地弹跳起身，瞬间感觉身体比从前轻盈，随后，被眼前房间的陈设惊住了。
窗外，榆树上的一只鸟正撅着屁股给几只鸟崽喂吃的。
窗台里，是曾经讨厌的钢琴。
很大的房间，木地板，架子上的吉他，桌上的电脑，桌下的篮球，墙上海报里的牢大正夹着篮球凝视着他。
还有那股熟悉的淡淡袜子味儿，也太真实了。
记忆，在慢慢清晰，他竟然不用任何的提示，就意识到：这是09年的夏天，他和陈桃桃即将要去上大学的那个暑假。
我是不是...
重生小说他看过不少，这一幕，他幻想过无数次了，甚至梦到过。
在一种不知所措的兴奋中，陈尘不敢大叫，生怕打破了场梦境，左巡右看，看到了钢琴上的一沓卷子。
卷子…对。
梦里什么都能做，除了数学题。
陈尘走到桌边，手，捏着卷子停顿了许久，屏息凝气，缓缓打开。
熟悉而陌生的抬头。
《2009四川成都蓉城名校联盟高三下学期第二次模拟考试—数学卷》。
他的高中，是著名的成都外国语学校，四川唯一一所具有保送资格的外国语学校，每年清北保送名额都有好几个，高考前的摸底题和七中，十二中，树德中学等几所顶尖学校梦幻联名，至于考题强度，用一句本地话讲就是：
难得抠脚。
直接翻到最后一道，22大题。
22.（14分）（理）已知函数f(x)=5x-5x2，记函数f1(x)=f(x)，f2(x)=f〔f1(x)〕，f3(x)=f〔f2(x)〕，...fn(x)=f〔fn-1(x)〕...，考察区间A=(-∞，0)，对任意实数x∈A，有f1(x)=f(x)=a＜0，f2(x)=@#$&*!@@......且n≥2时，fn(x)＜0，问：这道题你听懂没有？
这道题，在陈尘眼里，就是这样的。
陈尘：......
脑子里逐渐清晰的记忆，但好像并不包括这道题的解法。
也可能...从来就没包括过。
高中数学是他的最弱项，高考时运气很好了，碰到不少真题，但成绩也才100分出头。
看了下面用红笔誊写的答案，正是自己的字迹，解题过程就在眼前，却不太确定真伪。
好好好，为难我是吧？等着吧。
系统！
系统呢？！
没有叮，完逑了。
还是09年。
那个家里负债累累的09年。
逐渐恢复的记忆，让他明白了目前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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