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子秦洁祥闻言一愣,走出来问道:“老二咋去猴子崖了?”

“家里没粮了,他去挖葛,说是……说是天黑前回来的……”秦氏见到了主心骨,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来,嘴皮子就开始打颤。

大伯子心中就是一沉,望着一脸惊慌快步而来的秦氏,沉默数秒道:“他二婶儿,莫慌,我们这就去找。”回头吩咐会计出去喊几个人,大家一起去找。

会计在东岭和西坡叫了七八个男人回到队部,队长从柜子里摸出两支手电,其他人点燃松树蔸劈开的柴火当火把,一行人准备进山。

坠着秦氏而来的三儿向发军,还有他的小跟屁虫弟弟向发财,两人牵着手就站在队部前的坪里,萌萌而期待的看着一行人。他大伯让他们兄弟俩就在会议室待着,等他们回来。

……

暗月西沉,风歇林静,远山如墨,一行影影绰绰的亮光在后山林间闪现,接着一行人慢慢走了出来。前面一人打着支雪亮的手电照着路,后面是队长和会计抬着一个担架,担架是新鲜的竹子和葛藤临时编织的,担架上躺着一个人,用一件破旧的外衣盖着脸,担架后面又一人打着一支手电,照着抬担架人的路,再后面是秦氏母子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的走,呜呜咽咽的哭,其他人举着松树蔸劈柴火把跟在后面。没人说话,只有草鞋踏过落叶和杂草的沙沙声,火把哔哔啵啵的燃烧声。

一行人绕过队部的山墙转至前坪时,向发军牵着弟弟已经站在了坪中央,雪白的手电光晃得他眼前一片白茫茫。秦氏瞅见两个儿子在那巴巴得等着,压抑不住的情绪瞬间崩溃,一声悲天跄地的哭喊声从心底号出来,身子软软的如烂泥般流到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那一声凄厉的哭喊惊得栖息在柿子树上的鸟儿扑棱棱飞远,惊得散居各家的狗汪汪的吠个不停。

“娘……”兄弟俩扑向软倒的秦氏,“娘,怎么了?”

“呜呜呜……你爹他,他,他,啊——噶”,秦氏一口气没倒上来,晕过去了。

大儿慌张的死掐秦氏的人中,母亲好半天才幽幽的转醒,然后就是摊在地上呜呜的哭。

向发军抬眼望一望那大伯们抬着的担架,又看一看摊坐的娘,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突地窜起,沿着后脊梁直冲天灵盖,忽地就觉得,腿儿,胳膊儿全部是自己的了,整个人是那么的轻那么软,如同风卷柳絮般漂上了天……

一行其他人此时也顾不得秦氏母子,由这三兄弟三人抱着瘫坐的娘呜呜昂昂的哭。

队伍后面两个人加快脚步从会议室搬出两条长凳,摆在柿子树下,其他人七手八脚的帮忙从队长和会计的肩上将担架接下,架在了长登上。

队长此时觉得卸下的仿佛不是担架,而是他全身的骨架,一下子跌坐在担架旁,通红的眼眶再也憋不住,眼泪哗一下冲了出来,也呜呜的哭了出来。

一行七八个男子汉举着火把,围着担架,胸口如同压了石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和躺在担架上的人一样,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白天还一起吆吆喝喝的种荞麦,薅洋芋草,晚上说没就没了。人这一死,剩下他们一家孤儿寡母的,天都塌了,汉子们心中戚戚然堵得慌,一个个红着眼,时不时抬臂抹去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只到队长情绪稍微稳定一下,会计看看已经爬到担架旁死死抱住那个已经硬挺挺的男人哭泣不止的母子四人,轻声到:“队长,节哀,都这样了,接下来的事,还得你来安排,你得挺住。”队长又哽哽咽咽了好一会儿,道:“老二,送你回家……”身子却也软软的怎么也站不起来。

会计长长叹口气,回过头安排起后事,安排人去再叫一些人来,去老二家搭棚子的搭棚子,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一应人手得了安排,各自忙活去了。

对第七生产队来说,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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