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隅中,嵇行夜便收拾好了行囊,结账出了客栈。

日上中天时,他刚好途经一个村庄,便寻了个路边茶馆歇脚饮茶。

那茶馆就在乡道边上,尘土飞扬。一群顽童吵吵闹闹的在路边斗鸡玩耍,皆是一身灰尘。

嵇行夜亦是满身风尘仆仆,端起茶碗便仰头豪饮,却听到那伙顽童里忽然有个孩子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哭声隐忍克制,伴着另一个孩子恶声恶气的警告,“哭什么,你哭破喉咙也没人管你。”

嵇行夜循声望去,只见刚刚还在斗鸡的顽童们,此刻正将其中一个孩子推到路中央围着欺负。

嵇行夜想那不过是孩子们顽耍输赢闹了点不愉快,大概一时半会儿就该和好了,就像他当年在谷神山与师兄弟们一样。

他本不予理会,不料此时,远处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茶馆建在路边,乡道被迫多出一个拐角,那群孩子恰好就在拐角处。

马车行速极快,那群孩子都自觉散开,而那个被欺负的孩子还跌坐在地上,看着马蹄扬起吓得连躲闪都忘了,只顾张着嘴惊叫。

马夫赶紧拉紧缰绳,但马儿已经失蹄,避之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嵇行夜疾步奔至路中央一把捞起那个惊吓过度的孩子,然后猛地朝路边一扑,马儿嘶鸣,车轮擦着嵇行夜的膝盖踉跄而过。

茶馆的众人见状全出来围观,还是那卖茶翁好心将两人搀扶起来,担忧地说:“没事吧?”

嵇行夜放下怀中吓懵的孩子,摇了摇头,低头一看,膝盖处的布料已经染血。

卖茶翁将他扶回茶座,又从屋内取了创伤药来。嵇行夜挽起库管,发现只是擦伤,并未伤及筋骨。

那群孩子经此一吓,全都一哄而散,只有那个被欺负的还在他身旁怯怯地立着,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嵇行夜将伤口清洗包扎之后,便微笑看着他,问道:“大家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那孩子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却还邋里邋遢地淌着鼻涕,他吸了吸鼻涕,开口想要回话,结果半晌只说出一个“谢”字,便噎住了。

卖茶翁见状,对嵇行夜解释道:“这孩子天生就是个结巴,爹娘都死了,这才总被欺负。平常都在我这茶馆待着,我当个小猫小狗的养着,有余粮就施舍一碗,没有余粮,他就去和村里的家养犬抢吃的。”

小结巴说不出话,急得眼泪汪汪打转。嵇行夜摸了摸他那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笑着说道:“行了,不用谢。”

小结巴胆怯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奇形怪状的牙。

嵇行夜同卖茶翁道谢后起身离开,那小结巴便一直跟在他身后,起初他以为小结巴是想送送他,结果他都走出二里远,发现小结巴还在后面远远跟着。

嵇行夜便找了块平整干净的石头,坐在路边等着他。

“为什么跟着我?”嵇行夜问。

小结巴眨巴着眼睛,张口说道:“你,你,你,……能,能,能……不能……”

一句话噎了老半天,结果还是说不完整,倒把嵇行夜给说急了。他赶紧伸手打断了小结巴,从行囊中掏出一块面饼,“我现在没什么钱,分你一块儿饼,你自己去……”

谁知还没说完,那结巴更急,他赶忙双手推拒,“不,不,不,不……不要……你,你的。”

嵇行夜一愣,他还以为结巴是肚子饿了跟着他,想讨一口吃的。便又问道:“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结巴深吸了几口气,难得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跟着你,你……你去哪,我,我,我就去哪。”他憋得脸蛋通红,停下话头大口呼吸。

嵇行夜看他光着一双脚,为难地说道:“但是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距离。”

结巴用力地摇摇头,“我,我,我,我……不……不……不……怕。”

嵇行夜听他口吃到如此严重的地步,皱着眉头面露苦色。

然而想起卖茶翁的话,他又心软了,心想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总不能老是跟狗抢吃的,带回谷神山哪怕扫扫地、浇浇菜,总归会有口热饭吃。

于是嵇行夜便说道:“那好吧,你跟我回谷神山,那里还有很多师弟,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不会欺负你。”

小结巴闻言眼睛一亮,感动得几乎要溢出水来,连忙又道谢:“谢……”

嵇行夜立马伸出手掌打断他,“好了,不用谢。”

结巴从小因为口吃没少被欺负,此时也懂察言观色了,但他也很委屈,便不再开口打扰。

嵇行夜住店剩下的钱也只够买一些干粮,如今是两个人吃饭,渴了就喝点山泉水,夜晚就找个废弃的庙观凑合一晚。

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流之外,二人一路无话,走了五六日才到谷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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