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

她在这个小院里住下已经五日了。

赵欢坐在庭中的胡床上,悠闲地摇着手中的团扇,微微的扇风舒服得她微眯起了眼。

没想到以前她在瓦舍里天天数着度日,如愿以偿赎身了以后,她也日日夜夜数着日子。

只是现在,她数的是舒服日子。

在这住着的五日里,院子里有六个奴仆尽心照顾着她的起居,吃喝穿用的还净是上品不需她花费一分一毫。

就大前日,她出门去逛了趟夜市,出乎预料的,没有人阻拦她也无人拘束她。

就条件上而言,这简直是米虫一般的生活。

但是她只要一日不知道是谁赎了她的身,她的心就安不下来。

没有目的也没有要求,那个人就好像举着一把迟迟不落的刀,不知何时会落到她的颈上。这样好的日子,她每日都过得揣揣不安。

赵欢长叹一声,放下了摇着蒲扇的手。

那日,当她混迹在热闹人流之中时,她就有过一瞬逃跑的冲动但是又马上放弃了。

现在的赵欢,既无身份权利又无人庇护,浑身上下抖不出几个子儿来,就算逃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更别说她在燕京如此大名鼎鼎,完全遍地开花是仇人。

而且她还想过,能使唤得上穆璧君的人,又拥有比公主还大的权利,那这人如果不是燕国的御淑公主就是当今的国君。

...

那个人不是御淑公主就是国君,这个猜测虽然有些偏颇,但是她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赵欢想。

傍晚的夜色下小院里人声不断,小小的正房里奴仆们鱼贯而入。

到处烛火点得通亮的正房堂上正坐着一老妪,她的脚边跪着低垂着臻首的赵欢。

赵欢现在知道为她赎身的人是谁了。

是高太后。

燕国高太后。

若真要论的话,她如今是赵欢名义上的外祖母。

毕竟如今的燕国国君拓跋奕在即位后,他就把他的乳母封为了太后,而论亲属关系,赵欢又得称拓跋奕为舅舅。

当然,血缘上他们并无关联可言。

毕竟赵欢的母亲拓跋惠是燕国嫡亲的长公主,而拓跋奕只是从宗族抱养而来的宗氏子。

感情上,赵欢真正的亲外祖母因无子抱养拓跋奕作为燕国太子时,她按照燕国杀母立子的规矩把他的亲生母亲赐死了。

那拓跋奕因此事便一直对外祖母怀恨在心,可当时他为了储君之位却隐而不发韬光养晦。

而在他正式继位之后,外祖母却早已仙去。拓跋奕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于是他便把仇恨的苗头对准了赵欢的母亲,拓跋惠。

彼时,拓跋惠已是赵国的皇后了。于是不论是出于私怨还是为了征战,拓跋奕于三年前出兵灭了赵国。

她,赵欢也就沦为了亡国奴。

...

“孩子,真是苦了你了。这几年,哀家派人寻遍了各地都没发现你的踪迹,没想到你一直在燕京。”

“还是多亏了穆宗主啊。”

坐在堂上的高太后说话了,虽已是满头银丝的五十老妪但是她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她眼皮耷拉下的双眼锐利明亮,正炯炯有神地落在赵欢身上。

听着这副冠冕堂皇的话,赵欢只觉荒谬的好笑,当然她没有这么傻,她面上浮现的只是一片殷切的受宠若惊。

赵欢仰起那洁白如玉的玉颈,双目盈盈地望向高太后。

她轻启朱唇感恩道:“多谢高太后的惦记,怪只能怪上天不作美,到今日才让我见到太后您。”

不知道高太后现在把她赎出来有什么目的,但这确实是让她脱离了三年以来的苦海。

被美貌青春的小姑娘感动的望着,高太后心中也真的是生起了一番怜惜之意,她炯然的眼神此刻才柔和了起来。

“乖孩子,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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