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台高起的大台被补天池的潺潺池水环绕,明净清澈若可比镜。

一弯池水似青罗玉带绕台而行,高台耸立其间,有长窄小阶延绵到岸。风波台里酩酊相酬,莼羹顺滑鱼堪鲙。坐上客、千姿态。

高台内正南的金丝胡玉床上,坐着一位妖异俊美的男人,其下两侧井然置放着许多精美小几,有宾客盈门,华衣富贵围坐在小几边。

风波台台基上有一树花状博山炉上燃着苏合香,香雅醇厚的袅袅香烟从中飘出,就宛如补天池氤氲着的水雾。

在烟气缭绕之中,赵欢曼妙纤细的身姿俯在西域进贡的波斯地毯上。

胡床上的帝王低垂着锋利旖丽的眼,美艳绝伦的异族眉骨突出一股极浓的艳色。

他的眼神扫过请安的赵欢。

那个女人的女儿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起身吧,给她赐座。”

帝王的话在高台上传开,似乎不是很在意前朝的亡国公主依旧维持着旧封号。

没有人知道拓跋奕心里全是兴奋。

他控制了很久才制住颤抖的双手,赵欢与母亲长得极似的脸激得他浑身上下的血液沸腾。

“是。”赵欢恭敬应声。

她直起身来,那双上挑的大眼盈盈地望向端坐其上的隽美帝王。

一时间,赵欢猝不及防地对上拓跋奕那黑沉沉、蕴藏着浓厚意味的眼。

她心头一突忙随太监坐下。

慌乱的心跳在胸腔中拍打着。

说真的,赵欢从瓦舍里出来以后,贬低她的人有、嗤笑她的人有,除了穆璧君以外其他人所说的她都不在意。

与那些无所谓的人周旋时,赵欢只觉得自己似乎是个旁观者,分离在外。

但是。

那个名义上的舅舅、那个让她亡国的新君看她的这一眼就像把她游离在外的魂拉了回来。

也是那一眼。

她那满腔的恨意差一点就掩饰不住了。

“长禧,坐到哀家身旁来。”

高太后慈祥响亮的声音唤回了赵欢的出神。

“是,太后娘娘。”

她平复了些许扰乱的心绪,然后起身换座到了高太后的左边。

赵欢一坐下,她周遭觥筹交错的宴客安静了一瞬,赵欢默然地挑起眼来环视四周。

出生高贵的俊杰佳人、朝廷掌权的世族大夫与华服富贵的官太太们尽在。

熟悉的汉人面孔与陌生的鲜卑面容交替着。这是赵国覆灭后,新君择选出的新权贵与旧权贵们。

赵欢时隔三年后又再次参与到其中。

这些汉人都是赵国的叛徒......

不仅是赵欢对他们憎恶不已,那些她熟谙的汉人世族们似乎也都不是很欢迎她。

坐在赵欢侧边的女子身披蓝波雀羽罗衣,肌肤如玉体态轻盈,那美目流盼间流露出淡淡的不喜来。

崔氏大小姐崔一姒对于与赵欢同坐一席上很是不虞。

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名存实亡还为赵欢的行为粗鄙,毫无小姐该有的稳重端庄。

她侧过身去,秀眉微蹙对胞弟崔一然说道:“一然,我们对换一下座席,坐在这里让我都食不下咽了。”

话语里浓浓的恶意,生怕赵欢听不出何意。然后就是一阵衣袖窸窣、奴仆小声的伺候闻讯。

换座的俊秀少年粉面朱唇,对望来的赵欢点头示意,神情腼腆含糊。他头带一毡巾满是温润书生气,待问询的宫婢们也是和生和气。

比他姐姐顺眼多了。

那崔一姒明明都为迎合燕国风俗自降身份男女同席了,还总是一副世族小姐高高在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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