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炼工坊的空气不好,叶拾之此前在那里喉痹发作,很是难受,若太过上心、日日过去,反而显得不自然,故而也只偕了鹿鸣涧、铁三姑去过两次,白圭相陪的更是只有一次。
而白圭除此间要操心外,尚有铜钱会、分月楼以及不为外人道的其他产业等旁的诸多俗务要忙,亦乐得叶拾之这边少提监工之事。
之前,由于叶拾之提出,如果次次去坊里皆须提前告知白圭,恐白圭这方提前做好安排糊弄自己,便失了所谓“监工”的意义——其中的不信任感虽令白圭不快,但也认为无可厚非。
双方便约定好,叶拾之可以突击检查,想去时便直接到分月楼来,再由白圭方快马送他去坊上。
这法子总算让双方都勉强满意,而今也让叶、唐、鹿方的筹谋更加顺理成章。
翌日辰时,循着约定好的惯例,叶拾之与鹿鸣涧来到分月楼。
白圭正作为掌柜坐镇楼中,从叶拾之冷峻的面容上看出不加掩饰的微喜之色,以颇感兴趣的口吻挑眉问道:“白某见到林老板如此兴致高昂的模样,还是头一回。”
叶拾之也不卖关子,华贵的暗紫大袖一振,便自中掏出两卷上好的黄色宣纸。
“林某雇人所绘的烟具图纸,昨日送达了姑父府上。”一边将纸卷展开,叶拾之一边靠近白圭私语道,“烟具器小而耗微,然须用之人大略非富即贵,价自不菲,其中之利又岂止十倍?这让林某怎不心潮澎湃。”
白圭此时手中便执掌着一杆细长的华美烟具,但望之乃纯金所铸,一眼便可知,更比铜制烟具昂贵得多。
“抽烟”之俗是近年来才有的,过去没有发现可让人们“抽”的烟草。李唐王朝开放贸易,多有世界各地的色目商人带来稀罕物,人们才头一次见到了烟斗、烟枪等用具,才知道了存在“抽烟”这么一种乐子。
西域商人们带来的烟草数量稀少,昂贵万分,而大唐的中土人向来最是头脑活络、四体勤劳,很快便从西南、东南等边地找出了许多种勉强能当做烟草来用的植株,如南蛮密林的云香草,东南湿地的款冬花,极南海滨的槟榔果等。
自兹以降,有条件的中土人或有样学样、或无师自通,便美美地过上了如同传说中神仙般吞云吐雾的生活。
譬诸此刻,白圭闻言眯眼,将咬嘴从唇畔撤开,吐出一口白蒙蒙的云雾来。他似笑非笑地以食指磕了磕那条纤细金杆,探头去看叶拾之展开的黄宣——
图纸上所绘烟具短而圆,与白圭手中的这种贵族用奢靡货相较,用料更少,工艺更简单。根据口径的大小,耗费烟草的速率估计也有些区别。
迄今已被发现的、能作为烟草来使用的植物还只有寥寥几类,而且味道多是异常呛人,种种也皆不便宜,还无法形成风尚。
不算那些南地干嚼烟叶的蛮夷之民,在多数繁华地区,像白圭这样寻常日子都能抽得起烟的人,非富即贵,或者说,一般都是既富且贵,更有标新立异、塑造风骨之嫌——与魏晋时期名士们故意敷粉裸衣、聚众吸食五石散等放诞之举,有异曲同工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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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长乐坊,鹿鸣涧也见过几个烟鬼,但印象最深的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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