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女人双手持链刃,正半蹲半跪在阵前——这其实很不凌雪。

他们通常隐没在黑暗里,伺机暗杀,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待在军前,待在如此显眼的、通常是将军所在的位置。

但很显然,这些官军都已得了命令,这次的行动由这凌雪女人授意和主导,唯她马首是瞻。

白圭背上升起了一层白毛汗。

因为凌雪女人正盯着他,目光冷厉,就像看垃圾,又像看死人。

一个男子披甲戴盔,做将官打扮,在阵中对白圭朗声喊话道:“白圭,你私铸私销、私造私营,人赃并获,现依律将你捉拿归扬州府,审清案情后定罪定性。若拒捕不悛,则格杀勿论。”

白圭嘴中有些发苦。

他本想着,用预先藏好的炸药将洞窟毁掉,设施、劳工等证据都被一并抹去,就算直面官府的人,他也可以堂而皇之地自辩。退一万步讲,就算真被带去了牢中,他的靠山也会有机会捞他。

可现在的情况,一来炸药被提前做了手脚用不得了,二来凌雪阁执行任务时并不讲道理,不会听他辩解什么废话的。

白圭虽不认为凌雪阁真会在意一个平民的命,但这么多明面的官军在场,这凌雪女人总要在意一下这些人的看法,说不定便会受他胁迫。

所以他试探道:“让开条道,放我走,不然我立时杀了这小娘子。”

果然,众官军虽不言语,但很多人都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了阵中的凌雪女人,似在等她决断。

凌雪女人哼笑:“你不敢。”

白圭脸色发青。他何尝不知道,如果他杀了鹿鸣涧,对方没有了任何顾忌,他也就再也没有一丝生机,下一息便定会被官军们乱箭分尸。

白圭强笑道:“那便这么耗着吧。”

他心中盘算,若他迟迟不归,分月楼的手下觉出不对,定会派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便有机会向会中通风报信了;即便官府发现他有问题,向这边出手的同时也同时拿下了分月楼,这些异动也难免传入其他铜钱会众眼中耳中,总有人会报信——

退一万步讲,官府聪明到拿下分月楼也不打草惊蛇,后天就是铜钱会长老们的例行集会日了,届时他到不了场,其他几位总会明白他出了事。

虽然铜钱会长老会的诸人内斗争权,但彼此都明白,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倘若真被害被抓,都可能会牵涉到整个铜钱会,引起足以影响所有人利益的巨大动荡,对外时,大家必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希望那几个老东西派人来援。白圭想,至少他的合作伙伴“木长老”邱东羽定会想法子救他。拖延,并不全是坐以待毙。

心下已定,白圭又恢复了平时那一派儒雅安闲的神色:“白某孤家寡人,尔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看这山中景致,也算白某面子大得很。”

“怎么,还有同伙?”凌雪女人一语道破,“拔出萝卜带出泥,好啊。”

白圭“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心中又稍稍焦虑起来。眼见着凌雪女人起身,跟一些官军去嘀嘀咕咕了几句,恐怕就是布置圈套去也,真要有人来救他,说不得也是自投罗网——这可是确乎不妙了。

半个多时辰过去,午时,炽白的太阳上到了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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