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易的死让青衣人更加沉闷,担子放在了最不适合决策的曾向明肩上。
“西街动荡,是不是该提前开市了,至少也把六千暹罗人送走,否则我怕会误事。”
俞石开了口,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商人无法做生意,工人没活路,这样下去鬼街就该离心离德了。西街的人明面上有六千多人,那些没登记成册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东吁军的奸细还无着落么?”曾向明揉着太阳穴说道。
“恩……哦,尽力才查了,可收效甚微,西街人太多了!”
吉滴差回过神来,慢悠悠地回答道。他还在为丁易临死前那句话而久久不能释怀,做事也不如以前般上心了。
“暹罗皇剃发出家的消息已在西街传开,细作定然在西街,若是贸然开了岸口,我恐东吁军会借机杀入。”
曾向明所说也是众人心中最为惧怕的,东吁军虽强,但未必能通过鬼街外层层迷雾寻到岸口。若是他们正好开市恢复渡船,而河面上的官军守株待兔,那就不好说了。
“先压下去吧,待新爷归来。”
曾向明依旧坚持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几天,他每日都睡不到三个时辰。清迈的守军如何了,是否已经降了?有时候他觉得杜新是否归来,又带了多少救兵,都无济于事。
在场的众人都不再说话,曾向明闭上眼睛心痛的说了声:“都去忙吧!”
或许他们都在找退路了吧,鬼街哪来的道义可言,曾向明心中自嘲道。
在这把椅子上坐了许久,曾向明从未觉得鬼街像现在这般阴冷,自己也从未有如现在这般无力孤独。
“曾先生,有小厮求见丁先生。”门口当差的青衣人说道。
“何事?”
曾向明的头疼又犯了,他只能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兴许是这几日睡不好的缘故。
“来人说只有见了丁先生才肯说。”青衣人回到道。
“这样呐……”曾向明斟酌了片刻,丁易已经去世了,但消息并未传言出去,若是见了这位故友怕生事端。
恰好此时,门口有来一人,是鹤易。
曾向明便向青衣人说道:“寻个由头,打发他走吧。”
他不想鬼街再生波澜,丁易的死暂时还不能公布。
“鹤兄弟怎么这么晚了还未就寝?”曾向明已经猜到他的几分来意了。
原本几人拟定的在红牙岭至七里窟地界诛杀陈衍的计划由于局势突变,不得不作废,因而他猜到鹤易可能要离开了。
“曾先生,叨扰许久,鹤某该走了。”鹤易拱手说道。
果然如此,曾向明不露声色说道:“鹤先生,可是照顾不周?”
“非也,只是时间过了这么久,陈贼怕是已经走远。东吁军渐近,鹤某想去安南避避风头。”鹤易也不拐弯抹角。
“鹤兄弟,实话同你说吧,在新爷归来之前,恕曾某不能放走一条船。”
曾向明也实话实说。
鹤易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那街北的船呢?”
“鹤兄弟,你的意思是……”曾向明不敢确认。
“都是天意!”鹤易仰天说道,“那日我弃旧主而去,一度想离开暹罗再寻一安生之处,不料恰逢战乱未能如愿。今日旧主之恨未消,又生去意,竟又是走不得。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呐。这是天将要罚难于我,不杀陈衍,我岂能偷生。”
“可那陈衍本事却是不低,非是看不起鹤兄弟你,而是不愿置你于险地。鬼街的形式鹤兄弟您也看到了,如今这模样即便我等有意与你合力也是力不从心。”
陈衍的优先级早就被曾向明放到了最后,现在根本无暇顾及,更何况陈衍说不定已经逃远了。
“曾先生,莫要再言。我意已决,在南洋这些年,某没少杀过这些降头师。那些降头师也只不过手段多了些罢了,剑扎身上照样会死。某只要能近身,一眨眼的功夫便可摘了陈贼狗头。”
鹤易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
“鹤兄弟,明日我为你践行。”
曾向明没有再劝,将其送走了。
第二日,曾向明为鹤易摆了一大桌践行宴。
宴后,曾向明送鹤易到了渡口边,他见鹤易被酒水熏红的脸似有些阴霾,猜想他其实也并无多少把握。
不过曾向明是个厚道之人,还是为鹤易准备了不少有用东西。
鹤易见青衣人拿上了一件又一件物品,不解说道:“某只需干粮和水,杀人只需手中的剑即可。曾先生不妨送我一柄好剑。”
“鹤兄弟,不妨我听我一一介绍。”曾向明指着一匹木马说道:“莫看这是一件死物,若是放入战马精魂,便可如生前一般日行千里,且刀枪不入。”
一旁的青衣人口中念了一句咒语,手中的瓶子出现一声马蹄声,随后木马竟有几分神韵,木眼四处转悠,若不是青衣人拉着缰绳,恐怕木马就跑了。
“第二件便是这根长生烛,此烛火可引导生人返生,不至于迷失在阴界,还可驱散鬼怪,先生或许用得着。”
曾向明说罢,青衣人将长生烛放于木马上的包袱中。
“陈衍的百花飞头降不容小觑,此乃生肌散,若是血肉遭噬,可服下此药,或可活命。”曾向明又道:“还有这串佛珠,佩戴后道行一般的小鬼轻易不敢近你。”
一切都给准备妥当后,青衣人将船推下了河。
曾向明又嘱咐道:“鹤兄弟,万一有难,可捏死母虫。母虫若死,王虫亦不独活。我好前去救你。”
说罢将包着母虫的帕子塞入了鹤易的手中。
鹤易虽话不多,但大受感动,拱手说道:“待某回来,再饮一樽。”
曾向明拱手行礼,直到船远到看不见。不知为何,他的心总是不能落地,好似哪里会出问题。
丁易死前的那句话,他该不该听呢,那究竟是丁易神智错乱之言,还是内心真实浮现,陈衍真的值得信任吗?
曾向明分不清,难道就要因为丁易临死前的一句话,疏远包括吉滴猜在内的暹罗人,反倒去亲近一直与鬼街为敌的陈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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