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张却是无房无地无老婆儿子,活是孑然一身的烂人一个。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盖因如此,谁也不敢轻易触霉头,就怕他发牛疯拿刀捅人,所以无论他到了哪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们都是捏着鼻子对其笑脸相迎。
但他们却没想到,这无意间的恭维却是成了助长其嚣张气焰的燃剂。
裴同匆忙上前,顺势将匕首踢进水中。
接着趁剃头张还没反应过来的档口,捡起掉落在旁的钱袋就跑。
剃头张慌乱中定睛一看,袭击自己的根本不是什么鬼怪,反而是个有影子的大活人。
观此人路数,多半是为他袋中的银子而来,莫不是想着要黑吃黑?
须知这点银子就是剃头张的命,眼看着裴同就要跑路,剃头张也顾不得疼痛。
他挣扎起来用尽全力,朝着裴同飞身一扑。
裴同就感觉到后背像是被炮弹击中一样,整个人俯倒在船板上。
乌篷船内的空间本就狭小,端的是落脚都没个地方。
两人一上一下扭打在一起。
浑身暴戾的剃头张宛如一头凶兽,在贴身肉搏中,力量大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
他翻了个身,用大手死死的掐住裴同的脖子。
乱斗之际,裴同戴着的斗笠和面巾都被剃头张扯下。
“是你!”
看到来者面庞的剃头张惊怒交加,难怪先前觉得那道突兀响起的声音有些熟悉。
敢情还真是“熟人”找上门来了!
剃头张素来目中无人,就是镇子上的大户他都有些嗤之以鼻,更遑论裴同一个命比草贱的孤儿?
“三番五次坏我好事,真以为你披了身狗皮就了不起了?就是穿上皇帝老儿的黄袍,你也是个爹抛娘弃的贱种!”
剃头张目露凶光,双臂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
被卡住脖子的裴同面色涨得发紫,双眼逐渐泛白,双手也由原来的捶打变成无力的乱抓。
还是太鲁莽了,他严重的低估了剃头张的凶戾。
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就是身后还未出鞘的老刀。
他的手胡乱的绕到背后,一番摸索后终于握住了刀柄。
锵!
刀刃离鞘,寒光明灭,可料想中刀刃划破皮肤的触感并没有传来。
剃头张敏锐的注意到了裴同的动作,所以早有防备,他腾出一只手抓住了裴同的手腕,用力一扭!
老刀无力的从裴同手中坠落,掉落在船板上,沉闷的当啷一声,恰像濒死之人无力的哀鸣。
剃头张的手劲越来越大,他盯着因为缺氧而造成面色红紫的裴同,杀人的快感充斥在他的大脑里,剃头张狞笑着,鼻腔呼出兴奋的喘息。
他在等,等捏碎裴同颈骨那一瞬间传来的碎裂感。
裴同的意识逐渐远去,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极度缺氧的大脑已经开始播放像幻灯片一样的画面了,充血的双眼里断断续续的闪过黑黑白白的东西。
世界在他脑海里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许下一刻,也许还要再过一会。
夜郎自大,明明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他还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还没去到州城里买一栋属于自己的宅子。
现如今却要因为自己的鲁莽而被活活的掐死在这条小小的乌蓬船上。
也许打从他有复仇的想法开始他就注定失败,他与剃头张的体型力量实在过于悬殊。
他不该认为得到系统的加持自己就是无敌的。
他更不该因此而找剃头张报仇,他就该像个老鼠人一样,见到剃头张就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躲起来。
躲到那间可笑的小土坯房里,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做做白日梦,像那些善于自我安慰的懦夫一样,在梦中把剃头张千刀万剐。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触这个霉头?
后悔吗?
你后悔吗?
裴同不断的反问自己。
后.....悔...
后悔?
后悔你妈!
他不后悔,只是不甘心!
凭什么像剃头张这样万恶的地痞无赖,作恶以后还能活得好好的?不是说善恶终有报么?
凭什么被卖到黑窑子的那个姑娘要被活活打死,她不是爹妈生的么?
凭什么自己要夹着尾巴做人?弱者畏强就该独自舔舐伤口?
既然板砖和刀都没用了,那就换个方法嘛,能够制止暴力的只有比暴力本身更暴力的暴力!
【穷奇一档,给我开!】
氪命而已,罢了,就当是给你剃头张的殡礼了!
剃头张突然惊讶的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了。
裴同原本无力下垂的左手反常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咔嚓!
巨疼从手腕处传来,剃头张惊叫想要撤回手,但是已经晚了,裴同的左手在转瞬间完成了发力,轻而易举的就捏断了他的整只手腕。
“啊!”
巨疼令剃头张满是血污的肥脸皱成一团,他慌忙把手抽了出来,惊恐的蹬着脚往后退。
他不明白一个濒死之人为何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气,这完全有悖于他的认知。
肯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那个消瘦的身体中醒了过来,剃头张没法用语言去表达。
比之先前更为巨大的恐惧如海潮般压在他的心头。
在剃头张震恐的眼中,消瘦的身影拾着老刀缓缓站起,无神的双目直勾勾的锁着他。
在晃动不已的灯影里,裴同木然的表情真就如同索命的厉鬼一样。
“别过来!别过来!”
剃头张怪叫一声,想逃,却震惊的发现周围的空气粘稠得像是浆糊。
空气组成的屏障断绝了他的退路,他人高马大的体格在超凡力量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
粘密的空气化成一双双无形的大手,从四面八方朝他抓来,摁压着他的肩膀,锁死他的双手,曲折他的膝盖,却又迫使着他仰起头来。
裴同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他撬开了剃头张的下颚,把老刀一点一点的从他口中伸了进去。
刀柄拧转。
浓烈的血腥味直冲剃头张的大脑,难以忍受的痛楚令他整个躯体都在剧烈的抖动着。
可在此过程中,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静静的感受着锐利的刀身一点点的搅断自己的喉咙。
咳咳咳。
巨量的血水从他的喉管里涌了上来,却在顷刻之间又被恐怖的高温蒸成了血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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