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公主刘雪,曹昂一眼便认出了他,当年皇帝刚入许都后不久,19岁的曹昂进宫与小皇帝和这位长公主一起,跟着剑术大师王越一起学习。当年她敢用剑削掉自己的头发,可今天不行了!今天谁也不能在他面前拔剑,除非是想杀死他或被他杀死。

刘雪代表皇上冷冷的接受了司马防夫妇的大礼,她的眼睛一扫,在寻找着司马芮,但却没有看到。她的到来意味着盛宴的开始,司仪拍了拍手,一队轻歌曼舞的女子飘然而出,在阵阵丝乐声中舒展着她们的长袖罗裙。王府的下人们也开始穿梭般的给每桌上主菜。

曹昂突然闻到了一股暖烘烘的愠羝味道,带着一丝油腻,他本以为是刚上的烤羊腿散出的,可感觉又不像,他不禁转头看去,只见旁边坐着一个秃头胖子,脸色红黑,正埋首专心啃着一只红烧猪头,他的脸和猪头融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楚是他在啃猪头,还是猪头在啃他,曹昂怀疑那些下人搞错,给他的桌上上了两盆红烧猪头。这愠羝之味就是从他身上飘来,带着他的油腻、混着他口中的浊气,随着他肥胖身体的抖动,这味道越来越大。

曹昂再无食欲,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起身便向门外走去。陈长水见主公离席便紧紧地跟在后面,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向刘雪票了一眼。

李思业出了大厅门长长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外面灯火辉煌、也是人声鼎沸,坐在外席的下人没有了主人的约束,没有了高墙的压抑,在酒精的催化下,每个人都开始慢慢显露出平时深藏的一面。外席上仅有的几个年轻女性成了他们献殷勤的对象,或站或坐或卧或立,环绕着每一个女人,夸奖着她们容貌、谈论着她们爱好,惟独不谈她们的丈夫或孩子。

突然,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朝一个方向跑去,很快又是一个少年公子在大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从人们隐隐的欢叫声可以知道,来人便是四大公子排末的孟尝公子卫不疑。曹昂倒是和卫不疑少年相识,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主要继承人,一个一掷干金的少年阔佬。他父亲卫兹更是独居慧眼,长期用大量资金投资他的父亲曹操。他的家族也随之飞黄腾达,成为许都新贵。

他长的并不出众,放在人群里会立刻消失不见,他没有杨修的文采、没有司马朗的气派、更也没有曹昂的权势,但他却有一样他们都比不上的东西——钱。他可以一掷十万两白银包下许都上好的教坊三天,可以雇二十家镖局护送他从陈留来到许都。正因为他有钱,更舍得花钱,在许都,他在普通百姓中的名声甚至超过了前三名,所以他的到来,几乎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去,浩浩荡荡簇拥着他走进大厅,打造出了其他三人所没有的另类气势。

曹昂已经看腻了这种噱头,更是太熟悉这位他少时的玩伴了。他一转身向一条花径走去,花径很狭窄,他可以感觉到月季花的刺在轻轻的触摸他的手掌,可以闻到丁香花飘来的沁人心脾的香甜味。他慢慢地走着,耳朵里是风儿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熏风拂面,让曹昂不知不觉陶醉在温暖的春夏之交的夜里。

走出花径,前面是一座廊桥,浓绿的紫藤爬满了整个桥身,象一个蚕茧般把它紧紧包裏着。桥上站有一人,正默默地看着水面出神,她的头发草草地挽起,一弯雪白的脖颈露在外边,配着无限美好的螓首,仿佛是一个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女,偶然路过这里,被这座绿得让人心慌的小桥所吸引,驻足停了下来。

曹昂突然认出了她,她本是应该在宴会里无限风光的少女,今天的宴会便是为她而开,如何一个人站到这里来?

司马芮来了已经好一会儿了,她摘下一朵月季花,一瓣一瓣地将花瓣扯下丢入河中,看河水渐渐地将它们送远,仿佛这花瓣就是她的烦恼,可以任她丢弃。可事实上花瓣远了,烦恼却还在,她叹了一口,正要把最后一片花瓣扯下,突然若有所感,回头望去。

这是第四次看见他,却是最平静的一次,或许是她已经感受到了他们之间那堵无形的不可逾越的高墙,或许是她已经看到了她的将来不得不接受的命运,她对他友善地笑了一下。

曹昂却是第二次,也感受到了她的平静和友善,突然想起了初遇她的那个也是在黄昏,也曾是这么友善的一笑。他慢慢的走到她旁边,双手倚在栏杆上,目送着最后一片花瓣随流水而远走。

“小姐怎么不在大厅,那里谁都可以少,却惟独不能缺少小姐。”司马芮的手在栏杆上画着圈,她道:“我很闷,便想出来透透气,曹公子呢?为何也出来了?”

“我是没办法才出来的。”曹昂便把那两个猪头的异味说给她听,直笑得司马芮腰都几乎直不起来。

突然她笑容一收,凝视着流水,略带点哀伤地说道:“我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曹昂看着她,心里突然触摸到了这个少女的悲哀,他静静地看着河水,像是在安慰他她,又像是在对自己喃喃地说道:

“快乐因人而异,因环境而异,或许小姐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但对这乱世中的孩子们来说,小姐的生活就仿佛象神仙一样,他们只要能有一个馒头吃,就是很快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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