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科室呆了一年多了,时光似乎在不经意间,悄悄加速了步伐。
有时候,她会陷入一种恍惚:那个坐在宽广阶梯教室的女孩儿,手中紧握了笔,在手腕写得酸痛了的间隙,就抬头看看电子屏上滚动的病例,思绪开始漫游:她幻想的,是一个布局稍微紧凑的空间,进门一侧,是一个略低于成年人身高的病历架子,堆满了蓝皮病历本;向内延生,是排排放置的米黄色的硬木桌,每个桌上配置着一台电脑,间距恰到好处的保持在1.2米左右,既方便于同事间的交流,又各自拥有独立的领域。
更深处,一条沿窗而设的书案,插满了各类书籍,临床指南、常用药物手册,以及丰富的医学文献跃然其间……
打开窗户,眼前是车水马龙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两边的树木在微风轻抚下,枝叶轻轻摇曳,绿意盎然,特别有生气。
病患的突然而至,打断了她的遐想,她立刻挺直了微弯的脊背,专业的从胸前口袋里摸出插着的签字笔,专注的记录着问诊的信息,时而点头示意,时而插入询问。接着,快速检索记忆中的病例,做出初步诊断,再仔细琢磨治疗方案和用药……
没有病人的时候,她就悄悄溜到窗边,拉过一张椅子,随手从书案上抽出一本书,借着窗外拂过的微风和街市的热闹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在幻想中,她正埋首于病历,一名病患家属带着康复的孩子来到身边:“卢医生,我们要出院了。”
她点了下头回答:“好,路上小心。”抬头,望见家属脸上洋溢着感激与释然,自己也不禁微微一笑。忆起初见那孩子时的虚弱,如今能吃下两碗白米饭,还能调皮拽着母亲的衣角玩耍,心中涌动着无比的骄傲,那是生命价值的直接体现。
她还憧憬着,节日里,亲朋好友聚在一起,闲聊间不时将话题转向自己,言语间满是赞誉,眼底闪烁着羡慕,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老友重逢,总能自信满满,对自己的职业,感到由衷的自豪。
但当视线回到手中的病历,耳畔再次响起外界的嘈杂声,现实便如冷水般浇来。
事儿似乎永无止境,纠纷也总是避无可避……
完事儿那一刻,她也不知道几点,拖着疲惫的身躯,脑袋晕乎乎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晃悠着回家。
在县城里没有栖身的住所,她选择在距离医院两公里外的行江路租了个单间,虽然远了些,但近一点的,租金太贵,只能作罢。
一路上,整个人恍如梦游。
此刻的她,脱去了平日里穿的那身皮,要是和病房里的那些病患站在一起,别人怕是都分不清谁是谁。
直到那棕红色的门扉映入眼帘,她面无表情推门进屋,外套一甩,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只想睡到天荒地老。
空荡荡肚子竟然也没力气抱怨。
医生,治得了别人,却治不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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