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自称‘狗儿’的少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天地外无他安身之处,梅老头也没撵他走,一老一少就在这与尘世隔绝的沧南极寒之地安顿下来,生活的还算和谐。
不得不说,狗儿的确是位不错的好手,自从他留在这里,梅老头终于不用起早贪黑做枯燥的扫雪工作,劈柴捕猎更是一把好手,在小小的石屋旁又盖了一座专门存放木料冻肉的棚子,时常让梅老头吃到难得的冻狼肉吃。
他的表现总是令人满意,唯一让梅老头感到不悦的,是这个少年几乎从不主动开口说话,若不叫他‘狗儿’他也不会理,时间长了总让人认为是个木讷的小哑巴。
人怎么能用畜生来命名呢?梅老头寻思是该给他起一个真正的名字,抛弃过去迎接新的人生。
趁着屋外雪停,狗儿去外面捕猎的功夫,梅老头来到墓园,发现四十余座旧坟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唯独‘狗儿’立的两座新坟上堆满了积雪,显然很久没有被打扫过了。
他是在逃避什么?梅老头暗自盘算,回屋拿来竹帚给这两座新坟扫去积雪,就坐在门口等着,没过多时‘狗儿’的身影便出现在远方的雪地,这次收获颇丰,竟是拖着一头体型比自己大数倍的白熊归来。
见梅老头坐在门口等着自己,狗儿没有太意外,无视梅老头准备将死熊拖到一旁的棚子里,却见到自己特意忽略的墓碑积雪被清扫干净,而梅老头脚边放着夹杂着雪花的竹帚,狗儿难得露出困惑的表情,看向梅老头却也没有开口去问。
“我想到了一个很适合你的名字,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要这么叫你,”梅老头咧开嘴朝他嘿嘿笑,笑容说不出的古怪,额头上的皱纹都舒展开。
“我叫狗儿,这是主人赐我的名字,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名字。”
少年恢复淡然的神情,继续拖着死熊朝棚里踱步,他好像对一切事物都已不感兴趣,就打算一辈子窝在这里寥寥余生。
梅老头收起笑容,伸出手摊开手心,接住空中盈盈坠落的一朵雪花,握住手使其融化,对着少年的背影喊道:“这天下再没有什么狗儿驴儿,只有‘陈白’,此后你的名字便是陈白。”
少年身形一颤,脚下的步伐猛然停顿,回过头,竟是有些愤怒:“这不是我配拥有的名字,也不许你再提起。”
梅老头起身将脚边的竹帚踢到一边,叉起腰犯贱的笑道:“怎么不能?我就要这么叫你,小白兄弟,屋里的灶火快要熄了,快去拿柴进来添火!”说罢不等少年回应,转身回屋。
“你干嘛要给他起这个名字?……闭嘴,我自有用意……”
梅老头晃了晃脑袋,遏制住脑海中的声音,翻身躺在床上抬起二郎腿,惬意的哼起自编的小曲,其实在留心少年接下来会怎样做,要是认了也就罢了,如果不认……梅老头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又转瞬即逝。
没过一会儿,少年听话的抱着一捆柴火进来,乖乖的往火灶添柴,热气熏得屋内二人的脸蛋红彤彤的,梅老头心情大好,决定今日多问一些话了解这个神秘的少年。
“小白兄弟,你在世上还有亲人么?”
“狗儿没有。”
梅老头眉头一皱,继续问道:“小白兄弟,你今年多大?”
“主人说狗儿今年正好二十。”
梅老头被气的乐出了声,嘲笑:“你还真是条忠心的狗,即使你所谓的主人不可能再使唤你,我生平见过的人不少,却头一次遇到你这么固执的家伙。”
“狗儿的一切都是主人赐的,即使主人不在了,狗儿也永远是狗儿。”
梅老头扶额无奈的长叹,看来少年比自己想象的要愚蠢,或许是经历世事太少,又或许是经历的痛苦太多才将他折磨成这副心性,这样的人是很容易遁入心魔的,需要好好磨炼一番心性。
算起日子他已在这里住了两月有余,梅老头起身披上熊皮袄,走出小屋朝远方的平原眺望,依然是一望无际的雪白,以往送尸体的人差不多也该来了。
九界从不缺天之骄子,每年都会有新的青年才俊扬名天下威震四方,而人有了名气往往死的也会很快,沦为他人上位的垫脚石。
离他们数十里外的冰原处,一辆由三匹马拖着的马车缓缓而行,车厢很大足够容纳七八个人,此刻却摆放着两副棺材,其余还有些瓶瓶罐罐装着盐巴干果,在车头驭马的严挺倚着车厢喝着一坛烈酒,半眯双眼慵懒的挥舞马鞭。
真是奇怪,在极寒的沧南,即使再耐寒的人不穿厚袄也要冻的打哆嗦,可他仅仅身穿粗麻布衣却未有任何挂霜,面色红润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似乎是觉得马车行进的速度有些快了,他甚至丢掉马鞭,直接躺在车头安然的打起盹来。
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已是月影星疏,严挺半撑着头,揉了揉睡眼看着天际那如梦如幻般的极光星夜,忍不住发出赞美长叹:“这种夜色美景,杀人再适合不过了。”
这里当然没有人给他杀,打个长长的哈欠,严挺扬起马鞭重重甩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发出嘶鸣疯狂的奔跑,正是冲着梅老头所在的小屋赶来。
梅老头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被少年轻轻摇醒,脑子还没清醒就听到少年对自己轻声道:“我听到一辆马车正朝这里奔来,距离大概二里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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