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李盛菁站在一边,嘴里叼着根煊赫门,弯着腰盯着杨苏雪,眼中全是疑惑,“干嘛忽然要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杨苏雪狼狈的爬起来,脸色很难看,抽泣着说:“我以为你……”
“我?”李盛菁顿时就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将烟扔下湖,赶紧过去搂着杨苏雪,边摸她头边轻声细语的说,“哈哈,小姑娘你真好玩,但也是感动到我了,宝宝不哭,姐姐在,姐姐在呢啊!”
李盛菁掏出纸巾来给杨苏雪擦去嘴角的血渍,又细心看了看里面的伤口,调侃道:“啧啧,恭喜你给自己弄了个人造口腔大溃疡,现在的小女生都那么勇敢么。”
杨苏雪嗅着那纸巾上带着的茉莉清香,方才缓过神来,轻声问:“那你刚才是?”
李盛菁又夹起一根烟,靠在石栏上,点燃,猛吸一口后怒气冲冲的说:“妈的撒比李盛亦,昨晚车没充电!”
“哦。”杨苏雪如释重负,“那我给他打电话。”
等待期间,两人无话,杨苏雪人还有些挥之不去的后怕,李盛菁倒是没什么反常,只是一直一根一根的接着抽烟。
想着李盛菁前面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杨苏雪尝试再一次打开话匣,酝酿许久,她说:“菁姐,人生是有很多无形的牢笼,但那些都不是客观存在的,其实我觉得没必要看的太重,也就无所谓挣脱。”
李盛菁沉着脸,又点了一根烟,“所以呢?”
杨苏雪接着说:“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就是像你说的那些无形的牢笼呀,挣脱呀,抓紧黑暗中的那束光呀!或许也没有必要用私奔那么决绝的方式来与现在的处境割舍,也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活法。”
“开心的活法么……”李盛菁转过身去望着湖面,若有所思,憔悴的笑笑,眼眸中似有泪光闪过,“找一个漂亮的死法怕是跟简单些。”
杨苏雪望着她的背影,感觉心里一阵如潮水般汹涌的酸楚袭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李盛菁又说:“小雪,你的生活应该很幸福吧……”
“菁姐,每个人都有难过的事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
杨苏雪上前抢过李盛菁手里的半截烟,直接用手掐灭,轻声说:“我不喜欢烟味,所以即使它可能会烫伤我,我还是会直接用手掐断……我是想说,生命中的很多东西都不用决绝的割舍,割舍只是一种逃避,逃避并解决不了痛苦,应该要勇敢的解决它,让那些钉在自己心上的钉子彻底消失,这种方式需要很大的勇气,也会滋生出另一种痛苦,但那种痛苦会短暂些,痛感或许也是一种快感。”
灰白色的凯迪拉克从远处的车流中飞驰而来,李盛菁没再接杨苏雪的话,怔怔的盯着车望着一会儿,更准确的说,是失神的望着驾驶座上的骆洲。
车子刚刚停到路边,李盛菁突然大大的拥抱住杨苏雪,贴在她耳边悄悄说:“谢谢你的安慰噢,小雪……不过我们今天说的所有的话,你必须得保密,好么?”
杨苏雪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盛亦刚一下车就发现了自己那辆小电动的惨状,心中的愁绪燃成怒火,朝李盛菁大喊:“你砸我车干嘛!”
李盛菁松开杨苏雪,气势汹汹的朝李盛亦走去,边走边同样大喊:“手痒!怎么样!”
李盛亦一下子就蔫了,李盛菁目光狠狠的扫了他一眼,钻进副驾驶去,杨苏雪默默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眼神罕见的露出胆怯。
“怎么了?你俩怎么抱一起了?”李盛亦打量着杨苏雪,抬手捋了捋女孩凌乱的头发,“你这又是什么情况?摔倒了?”
杨苏雪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李盛亦张开双臂,调侃道:“那抱抱我吧,哥们儿的胸膛可温暖了!”
杨苏雪看了一眼车上正在和骆洲淡笑打闹的李盛菁,心情复杂且沉重。
“二盛。”她上前几步,注视着李盛亦低声说,“你和菁姐的关系好么?”
李盛亦回头朝车里张望一眼,语气坚定:特别好,简直是亲生的。”
杨苏雪又说:“你了解她么?”
李盛亦斩钉截铁的说:“了解啊,身高体重兴趣爱好口味情史,我通通知道。”
“她为什么要私奔?”
李盛亦漫不经心的回答:“被渣男诱拐了呗,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呗,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杨苏雪忽然沉默,李盛亦目光仍然粘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又说:“你换洗发水了?”
杨苏雪看着李盛亦,眼神变得空洞,她心里顿时滋生出特别诡异的一种情绪,谈不上失望,就是不想在跟眼前的人继续说话,用任何心情貌似都不值得。
她默默摇摇头就要走上车,没两步就被李盛亦给搂住。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李盛亦拉着她往石栏边慢慢后退,边退边说,“我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你是怎么劝她回去的?”杨苏雪说。
“就是一些别胡闹了,家里人会很担心之类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李盛亦说。
杨苏雪追问:“事实上呢,菁姐父母真的很担心她么?”
走到石栏,再无退处,李盛亦弱弱的说:“反正我担心。”
没人再说话,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在车上的李盛菁身上,那明明是一张很漂亮的笑脸,漂亮的像是一张没有生命力的面具。
“诶!回了。”李盛菁从车窗探出身子来,朝两人挥手,脸上挂着标准的笑。
李盛亦摆摆手回应,又低声对杨苏雪说:“我确定,她刚才一定和你说过些什么,不然以你这种清冷的性格,不会反常的问我这些话。”
杨苏雪说:“我就是没有理由的想要了解一点菁姐而已,可能是对她很有好感,毕竟上次给我包扎过伤口。”
“很棒的理由。”李盛亦严肃起来,“但问的角度有点奇怪……杨同学,希望这是真正的原因,希望你没有对我隐瞒任何事情!我俩才是铁哥们儿,对吧?”
杨苏雪淡淡说:“对……”
……
盛开在夏天的一切美丽都是场梦幻,因为当秋冬无情的袭来时,所有东西都将消亡殆尽,鲜花枯萎草木凋零,瑰丽的青春开始氤氲起腐烂气味,那些原本在心中鲜亮的人,会在那一个时刻忽然失去所有色彩。
这是杨苏雪认识李盛亦的第二个夏天,她在某一个深夜写了这段话,随后,删掉了和李盛亦的所有合影以及联系方式。
就像是亲手一刀刀剜掉自己心口上的肉,每删掉一张照片都会带了剧烈的痛苦,因为每一张合影都代表着一段特别的记忆,她每删掉一张合影之前都会失神很久,思绪飞回那些曾经以为珍贵的瞬间去,沉沦进回忆里,又艰难的逼自己抽离出来。
那是唯一个分类出来的相册,名字是《Y·X》其实照片不多,就六张,但她用了整整一晚才全部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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