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最近的亲兵要论战力未必如何了得,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当世无双,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将军的想法。一百名玄甲卫向前一闯,将董凯挡在后面,同时把傅锐围在中心,齐刷刷的拔出腰间的配刀,只等董凯下令。
见此情景,傅锐心里也有点发虚。昨晚刚答应了舞蛮不再惹祸,可还没过几个时辰就惹了大将军的部将,而且看样子这次的篓子估计还不小。
眼下自己手无寸铁,与对方那个武将单挑恐怕都吃力,更不用说被团团包围,连跑都跑不了。
忽然,天街另一头皇宫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蹄声。
三十余骑疾驰而来,清一色黑色大宛国良驹,身着月白色缇直裾衣,外披银甲,背负强弩,腰悬配刀,手提长戟。马蹄踏着垫道的黄土,卷起滚滚烟尘。
傅锐眼尖,一看到为首之人,不禁眼睛一亮。
当先的银甲武将身形彪悍,左手还吊着绷带,居然是前几天听说受了埋伏的郭鹏。
郭鹏骑在马上,老远就看到了被围在中央的傅锐,双眉顿时一挑,胯下用力一夹马腹,直冲向前。围着傅锐的将军府亲兵一看来得是拱卫皇城的银甲铁卫,也不敢阻拦,瞬间让出了一个缺口。
郭鹏和这些银甲铁卫可没有董凯那么多想法和顾虑,都记着傅锐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来到场中翻身下马,纷纷给傅锐见礼。乱了一阵后,郭鹏才皱眉问道:“傅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傅锐看到郭鹏到来,长出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说道:“我在大道上走,挡了这位将军的道,这位将军一怒之下,非要将我抓回去发落。”
郭鹏之前被徐烈埋伏,由于他事先并不知情,而且徐烈下手极重,虽然都是皮外伤,可伤口都极深,所以这些天一直在军营里休养。昨天才接到文群涛的军令,让他带着被傅锐救下的那一百兄弟单独建营,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特别的称号“锐箭营”,又提升郭鹏当了五品忠义将军兼锐箭营统领。
今天他奉令带着锐箭营维持宫门前的秩序,远远看到这边一阵大乱,这才带人过来查看。
此刻听傅锐说惹了一位将军,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知道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西蜀王世子东方煜入城,除皇宫外全城防务都归大将军宫南昊管理,一下子就明白惹了的是谁,眼下文群涛又不在,心中不禁叫苦不迭。
由于刚才亲兵们往上一闯,把董凯护在了包围圈外,所以郭鹏没看到董凯。可是董凯站在后面却看得有些发愣,不知道这些银甲铁卫和傅锐是什么关系。
董凯此时缓步从亲兵们身后走出,看看场中的郭鹏,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归哪位将军调遣?”
受限于军阶,郭鹏叉手施礼,回答道:“末将郭鹏,归文群涛统领直属,今日奉命带领标下一百名锐箭营弟兄维持宫门周围警戒。”
傅锐在一旁听到郭鹏说起锐箭营三字,不由得心中一动。
锐箭营向来是璞门关最精锐的战力,而他在璞门关时曾任锐箭营掌旗使,可银甲铁卫却从没成立过锐箭营。他又忽然想起那夜在文香阁时文群涛曾经问过他是否愿意进入银甲铁卫,顿时明白了文群涛的意思。
再看向郭鹏身后的士兵,果然与自己从凤凰集一路东来的熟悉面孔,心底不禁升起一丝温暖之意。
而董凯听完郭鹏的回答,沉着脸点了点头,对郭鹏说道:“既然如此,这人冲撞开道队伍,还以下犯上,你着人将他立即拿下吧。”
郭鹏认识董凯,知道这是宫南昊最信任的大将,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再次施礼说道:“回将军,卑职的职责是维持秩序,这位傅兄弟无意中挡了将军道路,也不算大过,还望将军开恩,也免得耽搁了您的军务。”
董凯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有意要显示一下大将军宫南昊的威严,于是眉梢一挑,发出一阵冷笑:“军令如山,况且我的命令便代表了大将军的命令,你要抗命吗?”
令他没想到的是,郭鹏听完忽然眉梢一挑,直起了身子,也不再行礼,沉声说道:“禀将军,银甲铁卫只听陛下和文统领调遣。”
他顿了顿,看着董凯,目光中没有丝毫怯懦之意,继续说道:
“末将军阶不高,但是今日我接到的军令是不许任何人在宫门周围生事,包括你们玄甲卫,还望将军速退,莫要耽误了迎接世子的军务。”
银甲铁卫和大熵境内所有队伍都不相同,全是文群涛从璞门关前线亲自挑选的精兵。而且这些年银甲铁卫有个特点,自文群涛以下,军阶都不是很高,只是朝野皆知文群涛和天子殷远征的交情不浅,再加上是皇宫护卫队,所以银甲铁卫的地位一向超然。
但这几天的情况有些不同。雨夜政变之后,大将军宫南昊圣眷正隆,新授王爵,反观文群涛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难免让人有所猜测。
所以郭鹏的这个举动实在大出董凯意料之外,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银甲铁卫的统领会为了傅锐竟敢违抗自己的命令,而且看架势甚至敢和自己为敌。
当着满街的百姓,他已经骑虎难下。
此时董凯身后的玄甲卫亲兵已经群情激昂,一阵聒噪,迅速列队,将傅锐、郭鹏以及身后的三十几名银甲铁卫围在当中。
董凯看看场中的实力对比,脸上闪过了一丝冷厉:“抗命不遵还不够,你们银甲铁卫想犯上作乱吗?就凭你们这三十几个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全要横尸当场。”
傅锐看此情况,心中一阵感动,想到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跨前一步,对郭鹏说道:“这事儿和你们无关,你快带弟兄们走,我和他们走就是。”
郭鹏忽然转头看着傅锐笑道:“文大哥让我们单独建营,更名锐箭营,傅兄弟还不明白大哥的意思吗?今天锐箭营的兄弟要是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带走,以后一个个抹了脖子算了,还有脸见文大哥吗?”
说完不等傅锐答话,对着董凯一字一顿说道:“标下军令在身,职责所在,将军若要一意孤行,就休怪卑职冒犯了。”
说完拉着傅锐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一举,大喝一声:“锐箭营,列阵迎敌!”
三十多名银甲铁卫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全是出身璞门边关,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自然和董凯身后这些玄铁卫大不相同,虽然只有三十人,行动布阵却丝毫不显慌乱。
十名士兵围住郭鹏和傅锐,从身后摘下蹶张弩,踩住弓弦,搭上弩箭对外瞄准,另外二十人手持盾牌在外围布成圆阵,有的执戟,有的提刀,准备短兵相接。
傅锐身在阵中,环顾四周,依稀是当日山道中并肩抗敌的景象,心中一阵阵热血沸腾,顿时把昨晚对舞蛮的许诺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横移两步,和郭鹏并肩站在一起,转头冲郭鹏朗声笑道:“郭大哥,借我一把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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