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至尧以为他被刑拘,是张家林背后搞的鬼,在政法界使用了“翻云覆雨手”,目的是逼他离开。

实际上,他高估了张家林的能量,也错解了他的用心。这位政坛老将倒是真心实意希望他离开这个“是非窝”的。但不是被警察带走的方式,这种方式对他们而言,无疑“自掘坟墓”。张家林被旅轩威逼利诱,只是让他做一件事,就是旅轩向卓皓争取未果的,转由他来说服杜至尧放弃“诚信联盟”股份转让他人。张家林到底有自己的做事尺度,旅轩的这个提议在他能做的框架之内。两人顺理成章达成交易。

按旅轩的如意算盘,以张家林高高在上的地位,杜至尧这样的身份在他面前,哪有开口说话的余地,定会言听计从,顺从他的意图。哪想,杜至尧视“诚信联盟”如命,这是他的心血结晶,别说一个无关的张家林,就是他亲娘老子到场,他也依然紧抓不放。

双方僵持,谁也不打算让一步时,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一股谁也没有能力抵抗的力量凭空介入!

“诚信联盟”被查封,意味着以旅轩为代表的利益一方在社会上掀起的资金浪潮触礁,旅轩的如意算盘散架了,珠子落了一地!除了投在“诚信联盟”被冻结的钱,大笔已揽集的资金因为缺乏“诚信联盟”这一平台的依托,像一条被巨浪强行推上沙滩的鲸鱼,在众目睽睽下奄奄一息。

当然,在检查组介入,事态不可收拾的时候,的确有人希望杜至尧能选择溜走。如此,黑锅便会顺理成章扣在杜至尧头上,他将沦为罪魁祸首。

谁也没有料到,一派慌乱中,杜至尧处之从容。多少暗示皆被他波澜不惊的无视了。说到底,他相信法律。当企业毒瘤出现,他愿意舍身取义,宁可换得一身剐,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努力,保住“诚信联盟”。想开了,便少了畏惧,多了些坦然。面对众人由敬畏到轻蔑的眼神,面对人生由高处坠落谷底的境遇,支撑杜至尧抬起头颅的,是心中的坚定信念。

杜至尧被执行监管一个多月了,旅轩在这期间,用热锅上的蚂蚁形容毫不为过。突发的状况,让他来不及将项目资金“洗白”转入其他账号。苏城银行监管突然格外严厉起来,别说上亿,超过十万资金往来都得严格登记造册!

旅轩现在就像一个被关进“芝麻开门”山洞里的巨盗。守着成堆的金银珠宝,干瞪眼急得团团转。

更让旅轩心寒胆战的是,六个项目负责人竟在浩瀚人海中被警方一一精准找出,他们相继被传讯问话,这些人被叫走后,直到现在没有一人回来。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面对高压能否稳住阵脚,为家人荣华富贵真的能牺牲自己的自由?真正到了考验人性的时刻,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旅轩,心里直打鼓。

相比旅轩的状态,身在拘留室的杜至尧反而是自在闲适的。原因在于,他很早便吃了“定心丸”。

当初,杜至尧在拘留室呆到第三天,终于迎来“接见”。跟在狱警身后,边走边抓紧时间“饱览”窗外景色的杜至尧,心里其实仍是纳闷的。他以为,到这里的当天,就会被“升堂”,会有“车轮战”般的审讯没白没黑的折磨他。这是人们自然而然的认知,毕竟监管时间有严格限制。如果规定的时间挖掘不出需要的证据,无人有权继续关押杜至尧。

但出乎杜至尧意料,被拘留后,他享受的是单人室待遇,每日除了三餐定时供给,竟无一人搭理他。刚开始杜至尧对面前清汤寡水的食物毫无食欲,压根咽不下去。忍饥挨饿两天后,杜至尧一改初来时傲娇模样,将饭菜吃得精光。他胖啊!胖人再矫情,也挨不过三泡稀!肚里没油水,逼得杜至尧见什么两眼都泛蓝光!

走到讯问室门口,杜至尧自觉的站住。直到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进来啊,磨蹭什么!”

杜至尧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分明是张明霞的声音!杜至尧将信将疑的把头探进门口,确定后便大踏步走进,声音里不由透出了轻快:“你怎么进来的?”

张明霞笑道:“大哥,学经济的也该懂点基本法的。你这超过四十八小时了,我是主动申请的。”

张明霞学业期间,狂考多证,其中不乏律师资格。这一点,杜至尧是清楚的。他的公司就多次因法律问题资询过张明霞。此番他意外落难,张明霞的出现,他并不意外。对这张经年陪在身边的“老面孔”,杜至尧边落座边戏谑:“大姐,我什么时候成你‘大哥’了?”

张明霞展颜:“我就喜欢这么叫!又不是第一次喊,你矫情什么?再说你成天老气横秋的,我跟你站一块儿,哪次别人不以为我是你妹妹?”

杜至尧笑着看了看眼前的“妹妹”,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宠腻。但美好的情绪刚一冒头,猛然意识到身处场所,想到张明霞的父亲,想到自己过往那没来由控制不住对张家林的恐惧,恐怕一大半是缘于眼前的丽人。然而,张家林的内核,杜至尧已然明了。他的至亲,也是杜至尧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张明霞了解自己的父亲吗?想到这儿,杜至尧的脸色灰暗,心内泛起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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