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弗林特等上工人群离开住房区后,心中感叹一下还好自己提前跟温格说了会晚点到伐木营地,随后人类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河狸扎耶夫一家居住的板房前。
跟事先约好的一样,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河狸雷尔·扎耶夫正坐在桌子旁边,一只手敲着桌子的木纹。他厚实尖利的指甲旁边摆着一个用布包好的物件,看样子那就是弗林特要的东西了。
虽然手指的动作显得有些急躁,但河狸的面容看上去仍跟上次一般沉稳严肃,看见弗林特进门,河狸停下敲击的动作,转而指了指手旁边的布包。
“雷尔,你家的门质量真好,我家的门开到一半就会像个被踩了的雨燕一样尖叫,工匠家里的门都要听话些么?”
弗林特看出来雷尔有些紧张,这个时候就该找点对方擅长的话题。
“很多门都有你说的毛病,多半是转轴被水泡涨了,雨水总能腐化一切。”
在弗林特谈论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后,河狸终于从“做坏事”的淡淡紧张感之中脱离出来,情绪的释放还让他多说了一句,“有时间我可以给你修修门。”
“一言为定,雷尔老哥,你要把那破门修好了我可欠你个人情,晚上睡觉我都能睡得香点。”
弗林特挑了挑眉,果然河狸大多性情耿直,像雷尔这种靠技术吃饭的就更是如此了,随一嘴就有新收获,这感觉着实不错。
但眼下还是先把话题拽回正事上,“不过现在我还要赶着上工呢,老哥您也得去干活,先把东西给我吧。”
“在这儿了,手持,长条形,用蛭皮裹严实的。插上电就可以用,我按照那些抓药狐狸包上的纹饰刻了类似的纹路,按你所说的没有设握柄,安的是给狐狸用的卡套,足够哄人了。”
雷尔用尖利的指甲挑开了布包,露出了里面的棒状物。
这个成品的形状像是被拉长的乒乓球拍,持握端是专供狐狸人这种手不是特别灵活的种族使用的卡套——这种结构能把工具牢牢卡在他们的手里。
这世界的医生大多是狐狸和鹰身人,有这握柄,就相当于是“狐氏老方”一样的品牌商标了。
“你要的功率会不会太烫了点?”雷尔随口问。
“不,这样就好……好,非常好,谢谢你。”
弗林特有些欣喜的看着手里的器物——太专业了,要是换在他老家,这功效都能吹个三四行,够放一条半分钟的广告。
雷尔耸了下肩膀,“也是,嫩皮们没有毛,晚上确实难捱。”
明明弗林特还没开始解释,铁匠倒像是在脑子里直接用什么理由说服了自己。
河狸拽上雨披的兜帽,摇摇晃晃的消失在转角后面,赶着去上早工了。
年轻的人类深吸一口气,把看起来像是手炉和手炉私生子的金属电器塞进了雨衣,把它和装着黑胶的瓶子放到一起。
他现在得把这玩意儿放回屋子,然后赶紧赶去伐木营地。
将东西放到事先定好的藏匿点,弗林特向着伐木营地一阵小跑,接下来就是看防疫站监管够不够敏锐,需不需要他再多加提醒才能反应过来了。
希望她敏锐一点吧,不然又得给那群小孩和工人们加虫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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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丽嘉猛的的抬起头,眼里满是迷茫,金发的年轻人站在桌子旁边,血木墨水已经在纸上洇开,穿过好几层纤维纸,染在了桌面上。
又一滴墨水从黄铜笔尖落到桌上,发出一声几乎要撕裂她的神经的滴答声。
“……杰里米?”
助手靠了过来,她看着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它们的移动仿佛是某种古怪的植物,如果她不集中注意力,就会在视野里融化变形。
“监管?”
“别碰我!”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像是落在烧得滚热的铜板上的闪鱼,如果还有什么是值得庆幸的事,那就是仅存的理智让柯丽嘉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袖口。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杰里米犹豫了一下,又往前靠了一步,“柯丽嘉监管……”
“你看见了?你看见了!”
女人像只被逼到笼子角落的负伤野兽,一边贴着囚室的边缘兜圈,一边绝望地朝着任何闯入的东西,甚至是墙壁上闪烁的阴影呲牙咆哮。
那支黄铜笔还被她抓在自己手里,墨水在袖子上沁出几圈暗红的痕迹。
桌子上的报告……流火、净化、修复和金属配件……每五个工作循环就要写一次这东西。报告已经写……写完了,她写完了吗?还是这些都是她的梦?
应该……是该送报告的时间了,她该知道的,不然这该死的小鬼怎么会进来?
他知道自己得黑腐的事了?他肯定知道了,马上那些蜥蜴和狐狸也会知道,他们会告诉卫兵,告诉文管,告诉随便什么人,然后总督就会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把手里的笔充当匕首刺进对方的喉咙里,只是仅存的理智死死控制住了她的手指。
不知是因为可怕的语气,还是因为那双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助手明显被吓到了,他举起双手,缓慢的退后,一边支支吾吾的开口,试图安抚面前的女人。
他把声音放得更低更柔和,“您这阵子一定很累了,我不会和别……”
不,他不知道,不然他不会还对我这么客气,他会直接高声疾呼,把武装齐整的卫队叫来,把我拖出去,再把这些文件扔进火堆,作为彻底消毒的手段。
近似于劫后余生的松弛感接管了女人身躯,她晃了一下,名为后怕的情绪开始上涌,但随之而起的却是暴烈的愤怒的浪潮。
就像是要加倍掩盖之前的误会带来的恐惧似的,她现在比刚才看起来甚至要还更失态。
“滚出去!”
她尖叫着,拽上雨披,把袖子拉到底,遮挡已经快爬到手腕的黑纹,一把抓过桌子上的报告冲出防疫站,叠好的纤维纸飞的满地都是。
大概是半疯的女人踩楼梯的声音实在太过骇人,一个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蜥蜴小孩看到她出来,像是见到一只因为受伤而狂怒的撕裂兽,害怕得赶紧踩着水跑掉了。
八成是在寻摸什么吃的,儿童基本只能得到成人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食物,饿疯了的小崽子们连地上的草皮都想啃两口。
无视了跑远的小孩,又侧身躲过抱着货物费力走过的青年和他手里裹着雨布的箱子。
柯丽嘉双目放空看着青年青筋暴起的手臂,右手捏紧了怀里皱巴巴的纸。
即便敷了捣碎的木浆果稍微减轻了瘙痒感,但发烧的问题浆果也无能为力。
她很想把雨披掀开,让雨水给自己低烧的额头降降温,但可能引发的怀疑让她硬生生刹住了伸出去的手。
完蛋了,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之前没有引起怀疑,这一次也不可能躲得过去了。
该去把报告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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