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抵达县城车站门口,我们怅然若失。我怅然是因为前途未卜,哥怅然大概是因为想到我这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老弟未来可能前途未卜。我们等到司机不耐烦地催促好几次,才笨手笨脚地下车,临走不忘朝司机比了个中指。
下车后哥叫上一辆快散架的三轮摩的,跟师傅好一通比划路线,三轮摩的刷地一下起飞,冒着黑烟东拐西拐把我们送到小城的最深处。
我们在城中村一家坐满堵客的麻将馆等到了中午,等的过程麻将馆因输赢记分发生过四回争执,有一次甚至动起了手,周围空气时而浑浊时而沸腾。这样的场景和味道我在城的夜里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但哥根本不知道我其实对周遭的环境再也熟悉不过。我跟哥人手一瓶矿泉水蹲在靠门口一个麻将桌旁欣赏他们争执不休。无聊中我问哥我们在等谁?哥说等一个人,我说哦!
城市跟乡村不大一样的地方就是,午饭时间村里人一般懒得出门,县城大街上却一直流动着不知道去向何方的熙攘人群,它的喧嚣永不停歇。
我蹲得腿麻,把行李包放到屁股下换了个坐姿。这时人群间突然冒出颗卤蛋似的光头,光头下面是一件随风鼓动的花衬衫,衬衫下面搭配一条黑色七分裤和人字拖,穿人字拖的十根脚指指甲尖锐锋利。那件衬衫就这么飘向我们。哥起身跟那人卧了个手,接着递烟,然后介绍起我:
“我亲弟,他可能要在城里找点事情做”
那人问哥:“你不回来么?”
哥说:“家里农忙,等果园有了收成再说吧”
那人瞟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浑身不自在。
哥:“这位是熊哥”
我:“熊哥好”
那人翘了翘那颗“卤蛋”:“走,先嗦个粉”。
我们两前一后鱼贯走进麻将馆对面的一家米粉店,落座点了四份卤菜粉加三个卤蛋,我跟我哥一人吃一份,熊哥吃两份。我跟哥饿狼扑食地吃完粉,哥管我要去纸跟笔,麻溜写下一串穿插着很多个8数字的号码递给我,说这是熊哥的号码,有事打电话,也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包平安。熊哥擦了擦他那油腻的香肠嘴开始吃第二碗。
哥没有告诉我熊哥具体靠什么糊口,也始终没向熊哥开口让他帮我找份事做,哥的沉稳从来有种让人心安的谋略感。不过从打扮和德行上看,我猜测熊哥应该不是什么好人,虽然这时我也没什么标准去衡量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但我概念中,好人起码不会剃光头的同时还穿件这么骚气的花衬衫。
我们三人边抽烟边尬聊,实在聊不下去后,熊哥称有事忙,收缩肚子起身出门又混进了人群中。我用爸给的药钱结了粉钱,剩下的连带药方交给哥。哥接过药方又把钱推还了给我说:
“药等会我自己去买,你赶紧找你老师,尽快安顿下来”
“哥,我愧对爸妈,等过两年看看赚不赚得到学费,赚不到就回家”
“其实,爸妈早知道你要离家,家里的钱就这么多了……咱爸的病调理得差不多,可能也就吃完这一幅药,我过后再找时间带他去医院复查一遍吧”
我把烟头搓进碗里,怔怔地看着手里皱巴巴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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