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默默地开着车,车开得很慢,下一个目的地清晰地在他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他却迟疑着不敢靠近。最终,车还是停在了自己家的大门外。

天佑什么话也没有说,跟他一起走下了车。

站在这栋老派别墅的大门外,司辰徘徊了许久。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却突然感觉很陌生,门后像是封藏了什么魑魅魍魉,随时会扑出来,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局促不安。

“这只是个巧合,我们只是来验证我们猜错了。”司辰在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打开了家门。

客厅里很安静,司辰抬头看向二楼,廊台也很安静,父亲书房的门紧闭着。他并不知道此时父亲在不在家,他也顾不上那些,拉着天佑,径直走到了那幅《天蚕蛾》前。

司辰咬了下嘴唇,轻声对天佑说:“梁化光提到的……会不会是这幅?”

天佑仔细看着画,那只大大的黑蛾子像是要飞起来,扑到她身上。

天佑问道:“这幅画在你家很久了吗?”

“嗯,记得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有一天,家里就突然多了几幅画。”他指着旁边那幅浮世绘作品说,“这两幅内容有点古怪阴郁,便挂在了客厅这个角落里,还有几幅明亮些的风景画分别挂在了楼上父亲的书房和卧室。”

司辰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记得当时这些画被挂出来时,我的妈妈显得很难过。”

“她为什么难过?”

“不知道。我那时还小,只记得妈妈哭了,别的……”司辰摇了摇头,“这些画就这样一直在家里挂了十几年。”

司辰停了一下,带着迟疑地问:“天佑,你好好看看这些画,有没有可能……就是……曾经挂在你家里的那几幅?”司辰的心里忐忑极了,他多么希望天佑马上说出否定的答案。

天佑仔细地看了看那幅《天蚕蛾》,说道:“这幅画临摹得太好了,简直就跟凡·高的真迹一模一样……只能说画者技法高超,但体现不出自己的风格。所以,我……我不敢确认,是不是妈妈画的。”

天佑又把视线转向旁边,静静地看着那幅画风诡异的浮世绘。此时,她已经能清晰地辨别出,画中女人胸口位置的小花是一枚黄色的向日葵。天佑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触摸,一瞬间她似乎看到画中低头的女人抬起了眼睛看向她,把她吓了一跳,手立刻缩了回去。

这幅画像是被施了诅咒一般,让人感到畏惧,不敢靠近,天佑也不例外。

“这会是我妈妈画的吗?她为什么要画如此古怪的画呢?为何是浮世绘,为何又有向日葵?”天佑的眼睛完全被这幅画所控制,心里充满了疑问和猜测。

“女人、松柏、山、云……画中的这些景物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天佑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叉、低下头,和画中的女人呈现同样的姿势。她开始拼命地挖掘深处的记忆,就像是在用血肉冲撞一扇锈死的大门,她拼命地去撞击,尽管疼痛不已,也不愿停下,门终于被撞开一条缝,听得见门里面一个女人温柔地读着一首诗……

“啊!”天佑猛地一惊,睁开了眼睛。她一手捂按着疼痛的头部,一手伸向那幅画,从画中女人的位置慢慢向上按抚过去,嘴里念着:“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她的手停在了山间的一朵乌云的位置。她反复摸了又摸,突然用手指疯狂地抠划起画布。

这时,二楼传来一声吼叫:“住手!”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楼上走下一个男人,五六十岁的样子,利落的短发已是灰白,面容消瘦,紧锁的眉宇间透着令人发冷的威严,天佑认得那双眼睛,那双曾冒着火焰恶狠狠瞪过自己的眼睛,而配上这副身躯和面庞,天佑感觉这个人曾经见过……有点像是四人照片中那个侧脸的男人。

在这个男人身后,司宇也跟着走了下来。

“爸!哥!”司辰带着几分吃惊地唤了一声。

男人瞥了一眼司辰,径直走到了画的面前,刚才被天佑用手抠的地方已经掉了一大块油彩,露出斑驳的画布。

男人凶狠地看向天佑,像要把她吞掉,而转瞬又迟疑了,盯着天佑的脸发呆,眼里闪出了一道光,那难道是……泪光吗?

司辰把天佑拉到了自己身后,男人缓了一下神,扭头看着画,流露出心疼的表情。他狠狠地吼道:“为什么要破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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