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更,紫云啸黑空,蓝烟腾白气,云柔谷深处素年无人出入,少了人气平添瑟骨阴寒,不过生是狐仙,自是不怕冻,否则难不成逢冰遇雪就穿了绒羽大氅,那那些鹤仙熊精该如何忖度我们弑其同伴仍大张旗鼓地穿着其皮毛呢?约是女娲造物,天地初开便定好的,赐了仙神正常下不必畏寒的本事,但若是仙力所致寒冷,确需得冻上一冻。
我穿过高树群,约莫快到白日藤林的地方止住脚步,果然一回头,徽音师傅坐在树枝上,她灰黑的轻纱落下,月光一照,好似烟云铺就,微一挑眉:“小呆子,你想学什么?”
“师傅教什么我便学什么。”我乖乖地跑到她所在的树枝下面。
“你用什么兵器?”
“我学术不精,未曾习兵器。”
“身为青丘七公主,多大了还不会兵器?怨不得狐帝不放你出去,你这般呆傻,出去恐怕九条尾巴都叫人掠了去。”
“那怎么办啊”
“你不如先修习心法,净魄凝神,兵器的事我看看你的天分,再给你定夺。”徽音抿了抿嘴歪头暗想:就算要用她赢得狐帝的支持,但是答应作为人家师父,就得负责地教好人家叭。
“全任师傅决断”我作了一个揖,“如此,何为心法?”
“涤髓洗骨,修心净身”
“我只知青丘笞冥弱水池,神界幽纤台,东海碎鳞甲有涤髓洗骨之效用,这心法是法决,如何做到呢?”
“那些是外物迫使仙体改变,改变成什么样,人力几乎干预不得,若是运气好便可转道魄,拥有双灵。可若你运气不好,变成孤魂也不在少数。”徽音低眉,凌厉的眼光打在我身,我不禁微微一颤:“道魄?孤魂?”
“精灵仙神修各自的道,有仙道,魔道,鬼道,凡人道,未央道诸如此类,道中又分支不少,以各自元神为基准,比如你修狐仙道。若是转了道魄,相当于你从狐身变为其他元神了,若是把握好了,双灵皆在一身,本领更多一重。但可千万别玩火自焚,成了孤魂野鬼咯”
我漫不经心一笑:“成了孤魂野鬼又怎样,又不是魂飞魄散了。”
她挑眉一笑:“呵,若作孤魂修鬼道,必要食人怨气精元,一旦沾染永生不可自修仙道,慢慢变得神志不清,你就开心了?”
我猛摇摇头,她向我扔来一个润盈的珠子,雀卵大小黑夜中亦熠熠生光,细看当中灰蓝交映,似蓝烟暖玉,雾光朦云。
“九九盈润月,青岩绛日存,水炽电光雪,太阴广寒来。执此宝珠心里默念口诀,运气散神,吸纳日月灵气,此乃风灵心法,从今日起,只专心做这一件事,直到天亮,次日再来,但这林中不能使用法术,我便将这冰鎏瓶给你留下,若是遇险,便用此瓶收了贼人,这瓶乃是南海法器,不会引来天雷”说完,徽音递给我一个洁白无瑕的玉瓶,之后便转身,身形似乎随风而散,不知去到何处了。
我意识到来不及挽留,便照着指示静心打坐直到天亮,那宝珠晶莹润泽,凝于心口边觉通身舒畅,犹如乘风御宇,整个人腾于九天揽月摘星可及,睁眼却只不过在云柔谷的树林中,当真是奇物,我心暗嗟。
——神界乾琅天宫
上座者金龙宝座羽冠华衣,五官硬朗,眼眉中隐有戾气。下座为九重天诸神万仙,灵童玉女,云霞雾淡,甘露作三千界上阶,灵岩菩提飞白鸟缤纷羽,彩舟渡空日月齐辉,仙萝繁花,清音醉耳,鼓瑟阵阵神仙乐,霓裳款款女娇娥,蟠桃圣果,琼浆玉液,紫汁酥食,万灵齐贺乐聚。
“数万年前我神族一统六界,至今,神州四海已安然太平,多亏了诸位卿家恪尽职守,心慧才高,才有我神族千古,有这四海八荒平安,本座在此执酒致谢。”说这话的便是天帝玄霄,真身乃十似金应龙,上任天帝第三子。
“陛下谬赞,若无兄长英明武断,妖魔如何顺服,四海谈何太平,还多亏了兄长,令我等尊受荣光。”一位身着银甲白束袖流光裙的女仙起身执酒杯笑道。
“银瑶,你是我们龙族数万年中女仙翘楚,要不是你做这天界战神,魔界他们顺服于你的掣影剑下,才安分守己不犯我族。要本座说,你并非只是本座的妹妹,还是这四海之巾帼啊。”玄霄笑着回应。
原来这银瑶乃玄霄母亲——上任天后天锦(九色云角龙)的侄女,银瑶真身乃是银鳞阙角龙,掌管天兵一百八十万,七万年前受封战神。
银瑶闻言莞尔一笑,细看面容清秀,眼神英戾。
玄霄眼神下移,冲着下座东海龙王鸶敖缓缓开口“鹤溟贤侄如何未至?莫不是还在苦修?”
鸶敖是鹤溟的父王,掌管东海水族,与其他三海龙王分别为上任天帝第九,十,十一,十二子。但并非天后之子,而是天妃姒亭,一只百尺擎云蛟所生。
而鹤溟,是东海三太子,数千年后的天帝,我生命中唯一的夫君。
“回陛下,小儿鹤溟蒙受东海水域水灵珠灵力滋养,近日苦修双灵道,可惜天资愚钝未果,只能止于蓝宇白林应龙相,免于贻笑大方罢了。”鸶敖微微一笑道。
玄霄听后微一挑眉,转而展笑:“好啊,鹤溟贤侄不过三千余岁,便已经修成龙中至尊,应龙上神,看来修成本座一般的十似应龙指日可待啊,哈哈哈哈哈。也是我这贤侄天生异禀,生来一副阳纯至元,隐显日光辉辉之相,本座相信,假以时日在水灵珠的助力下,位列我天界,担任九日神尊名副其实啊。”
鸶敖听完微微一怔陪笑道:“王兄厚恩,小儿天资愚钝,不过借灵珠之力修行,怕倒让王兄失望。”紧接着作了一个揖,玄霄抬抬手说:“无妨,鹤溟本就是下一代中的佼佼者,本座对他有信心啊。”鸶敖跪下叩恩,说了不知几句谢恩才回归座上,坐下时啜饮一口玉液酒,浅露一抹斜笑,低头不语。
掌管因果缘机的司缘仙子进殿禀告:“启禀天帝,小仙一千年来接手青丘云柔谷九天紫雷误伤仙灵之案已约有数万起,近日风籁清音神做客云柔谷,险些被其所伤,小仙认为,应尽快决定雷神,约束四方雷霆,不至无辜者丧命”
银瑶轻哂:“约束雷霆的神仙从前也有,可涉及要案重罪,已然魂飞魄散。那云柔谷关押毒妇,徽音那个家伙素来与那个毒妇交好,枉称风神,你不去探查她有无徇私想助毒妇逃脱之意,却叫我们封神加以管束?”
司缘听后忙说:“小仙岂敢。实在是殒命众多,我那天机轮转仪已承天道意指示小仙,这才敢叨扰陛下和众位仙上。”银瑶并不看她只是抬头看玄霄:“那依兄长意思,雷神该以何族承接选拔?”她摆弄腕袖处的银甲,“龙族?麒麟?”
座中有一红衣女子,虹裳霞帔碧金冠,青缨累累佩珊珊,双颊微红似有醉意,撇嘴一笑说道:“凤凰族啊……凤凰为火灵上古本元神族,雷系仙法比其他神族更加容易修习精通,你怎么,只字不提凤凰一族啊,嗯?”女子微微挑眉,半眯着眼,俨然是醉的模样。
银瑶听完眉头紧皱:“火神可别在本座面前拿乔,你我皆为上神,谁不知道凤凰族出了个叛徒,与云柔谷那个毒妇都是死罪,我们还怎么敢把雷神要职再交给凤凰族?”
女子轻托下颌,看向玄霄,便等他作何回答。这红衣女子便是火灵地华神——菡婢,佛祖座下一朵地涌红莲,女娲补天时被投入到地炎中助地母炼女娲石。
菡婢旁边的女仙赶忙解释“上神莫要怪罪,火神仙上当年助炼女娲石丢了一魄在人间晴鲤河,且火神与凤凰一族同习火术,随口一说,上神见怪。”菡婢不语,玄霄敛眉正词:“火神与凤凰族无甚交集,不了解内情也是情理之中。”
菡婢摆摆手,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起身对着在座百仙,醉醺醺地说:“谁说我没有交集,我从前就在我宫内莲花台见到一凤凰女仙的姿影。”玄霄一下眼神凌厉,低沉问道:“本座竟不知,火神宫内还有凤凰?何时见到?”
“自然是在……我酒过三巡后的梦里啦,哈哈。”菡婢双颊通红醉地东倒西歪,“可逼真了!她可漂亮了!诸位,我可没骗人,就在我养护火灵珠的红莲池中,有一凤凰仙子……”
众人笑她:“火神吃多了酒,竟将梦当真了哈哈哈。”
“就是,谁不知道当年一事,凤凰族没落,现存不过几只,怎么会在九重天出现呢?”
大家都笑话喝醉的菡婢,只有玄霄眼神透出肃杀之气,在衣袂中悄然使了一个术法,刚刚还生龙活虎滔滔不绝的菡婢突然一阵眩晕歪倒一旁,旁边侍女立马扶住。
“哎呦,火神仙上不胜酒力醉倒咯。”
玄霄微微一笑,对那侍女说:“火神怕是不胜酒力,可喝酒伤身,这宴会上的酒又都是瑶池玉液,阴凉恐损了火神精元,我这里有醒酒的凉汤,服下或许舒缓,你先将她送去偏殿,本座稍后再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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