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烟幽微,紫晔乍现,了无人烟,我与鹤溟泛舟于上,人说水清则浅,水蓝则广,水黄则急,水绿则深,水黑则渊。这四周弱水如黑甲消黯,可见幽冥之水名不虚传。
鹤溟不禁感叹:“我听母亲说过几句诗‘三千甘露上泗水,难清世间染污浊。沉落幽冥成弱水,弱水三千万物沉’。天界天河三千甘露,便是清洁世间的至纯至洁之水,但若是遇到世间污浊,慢慢的便会沉落下降,吸收不入轮回的幽冥怨气,凝成万物沉的弱水。所以你瞧,至纯至净是它,至浊至怖也是它。”他扭头看我,“你要……去照吗?”
我恩了一声,俯身看向那黑暗莫测的弱水,瞬间水涡翻涌,突然变成妖冶的绛红,接着又变澄澈,最后变为金光白底的水色,便不变了。
我等了一会儿,鹤溟也与我一同观察。不一会儿,池水中先后显现出几个物什——白蕊红梅花,云中雷电,月中紫翎白狐,带血的琵琶弦,鲛人泣泪图,白狐之尾,电金腾蛇戏狐图,龙凤陨落图,黄泉彼岸花,玉骢踏燕图,山河锦绣图。
“这是我一生中的代表物什……瞧,果真以梅开头,看来我的出生异象便与梅族有关。”
我低下头,看着水中翻涌的金白弱水又变为绛红归为平静。
“按理说你是九尾狐,若努力修炼,可达到永仙的境界,如何一生这般有限,只这些物什便结束了。”鹤溟纳闷道。
“活那么久又有何用?瞧我生命的最后是一副山河锦绣图,看来,结局倒也不错。”我淡淡说着。
“山河锦绣,如今这天道世道哪一个如人心意,如果要达到这般怕是要经历不少波折。”
“那又如何?若是真能改天换地,恰恰说明我们是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更何况我觉得这世界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坏。”我看向他,“你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了,我的确和你母亲梅花一族有所关系,只是这个中渊源我自己还尚不清楚,你若要查清你母亲当年一族被冤一案,其实可以找我帮你,我乐意为你帮忙。”
“你怎么帮我,我从出生开始就被父王灌输,一定要为我的母亲和祖母报仇,直到现在,好像当年的事被压入一潭死水之中,翻不起一点波澜,找不到一点风声,你要如何帮我?”鹤溟淡淡的垂眸说着,尽管他知道,这些案子的背后都是天帝在作祟,但他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因为他现在没有办法与天帝抗衡,说他在期待,他可能在期待眼前的这个姓白的姑娘,可以举青丘之力襄助于他,但他又不期待,觉得这样是拖累了人家,明明是自己族仇之事,何必再牵扯他人。
“天下之案,若有冤屈,一定会有天理昭然,还人清白之日。我想不止我,我父王都一定会支持。我们这么多人四处去查找线索一定能找到一些头绪的,对吗?”我眨眨眼睛看着他,他怔住了:“你我今日不过初见,你就不怕我骗你?”
“谁会拿这么严肃的事情说笑,而且我觉得你不像是坏人啊。如果你是,那我就自认倒霉咯,先帮你一把再说。”鹤溟愈发沉默,良久,我带他回了狐狸洞,给他另辟了个住所,预备第二天去跟父王说明。
——玄极峰,墨妍处
墨妍高坐上方,下面是一众手下,皆是被那噬藤所伤。
“真是废物,叫你们去青丘那样的蛮荒之地寻找电灵珠的下落竟也这般没用,弄伤了自己不说,还两手空空的回来了,怎么有脸呢?”墨妍呵斥道。
这时一身白衣束腕甲裙的女子从后面出来,缓缓走向墨妍,正是银瑶,她严厉开口道:“吩咐你做这么点事都做不好,究竟是你手下没用还是你们玄极峰都是废物呢?”
“战神息怒,是他们无能,小仙定会责罚。”墨妍低眉颔首。
“罢了,我可跟你说,如今究竟谁为雷神就看凤凰族推选之人是否能成功结合雷灵珠,而雷电一脉相承,若找到了电灵珠,我们便可以提前找出雷灵珠的下落,然后把我们安排的人推选为雷神,先他们凤凰族一步,这样就算表兄有意让雷神出在凤凰族中,但也是于事无补,只要先行结合灵珠,那这神位就定了。”银瑶不紧不慢地说,“我昨日去问司缘那个家伙,他说此次雷神和云神都要在凡间一场历劫中选出,因为听说雷灵珠和云灵珠已形影不分,这是命中所定。所以我想若是我们能找到雷灵珠,便可以防止凤凰族插足此事,而这云灵珠我准备安排给你,让你继承云神之位,到那时我鹤溟侄儿为日神,你们二人郎才女貌,岂不是天造地设一对。玄极峰跟着你也能沾光。可若你不加紧找雷灵珠的下落,恐怕这云灵珠也是虚无缥缈,不是在何处呢。所以不管是为了你为了玄极峰,还是为了得到你的鹤溟,都得抓紧时间给我找出这二灵珠下落。”
墨妍虽然不甘心受他人掌控,但是这云灵珠云神之位,听起来确实诱人,所以他也便应承下来。
——次日,青丘
我带着鹤溟去见父王,我对父王解释他的来龙去脉,父王告诉我不要轻易相信其他人,他是东海龙宫之人,与我们青丘之人到底有所不同。我暗自答应但还是禁不住请求父王帮助查找鹤溟母亲一族冤案。父王随口应付,我知道他不爱我插手外族之事,他与我说:“你可知为父为何在你出生之时便用广寒云霞将你额间仙钿遮住,你有心善待他人,他人却未必善待你,况且就算他人肯真心实意待你,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变,不会为了一些身不由己的借口伤害你,梅族一事哪怕如今的天帝都未必肯翻案,那可是上届天帝天后钉死了的铁案,为父劝你少插手为好。”我低下了头,爹爹又说:“听说近期有外族人擅闯云柔谷噬藤林,必定是为了电灵珠而来,琼羽你要小心,来着图谋不轨恐怕与天界有不可脱的关系,未必会在意青丘脸面,如若你发现有何异常,尽管遣兵而御敌。”我点头应下,心中对鹤溟也留有一丝疑影。
没帮成鹤溟有些沮丧地走了出来,他在洞外等我,我觉得他听到了,但是他没有任何异常,笑着跟我说:“素白菜,先别想这件事了,我天界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辞别了,有缘再见。”说完他就走了,我笃定他听见了,为什么听见了父王那样严厉的话,他还表现的这般轻松,我当真不解,但是写到这时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将我父王的箴言牢牢的记在心里,我宁可之后的事情无论好坏永远不会发生,也应该记住这些话啊……
——天界乾琅天宫
鹤溟迈入凌霄宝殿正堂,向玄霄天帝作揖:“鹤溟参见天帝。”天帝瞬间展露笑意:“好好好,鹤溟侄儿不必拘礼快坐快坐。”鹤溟应了一声就坐。
玄霄又捋捋胡髭开口道:“今日召众卿家来此,是想商议这雷云二神册封之事,司缘仙子何在?”
司缘仙子站出作揖:“小仙在此。”
“不知凤凰族选出何人下凡历这雷神劫?”
“回陛下,凌云屿众鸟仙中凤凰一族向小仙推举,有一七尾玄羽金丝凤,名唤司空追霁,据记载,此仙精通雷火之术,且品行端方,常常游历人间造福民众,是而推举为神。”
“司空……此人何在?”
司缘应和:“此仙此时正在殿外,就等陛下召唤。”玄霄应允,追霁入殿。只见一男仙面容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身材高挑魁健,身着红羽绛绦暗乌衣,腰束金丝绒带琳琅佩,束腕登靴,额间有一细竖暗朱仙钿,上前参拜,一阵温和男音传来:“小仙司空追霁,参见天帝。”
玄霄打量一番:“你只是七尾凤凰,便可有上神仙钿,可见能力非凡,此番凡间历劫你若成功,且引得雷灵珠与你相融,便可封为雷神。”追霁谢恩,玄霄又目光一转问道:“天地鸿蒙初始,鸟族司飞灵,辖领空,鸟族治理者被天道赐姓司空,追霁仙君是鸟族何等人物,也姓司空?”
追霁眼光突然黯然,犹豫一会毅然答道:“小仙只是普通凤凰出身,一路修炼才练得七尾,并无特殊。只是有幸蒙先火神点化,神尊赐姓司空。”玄霄听完眼神中皆是如他所想的了然,然后眼眸暗下轻叹一声,无人发觉。
而银瑶坐不住了:“你认司空锦风做师父?瞎了你的眼!有何资格历劫!”说完银瑶变出一柄银枪就要挥向追霁,追霁也把眼一闭不做闪躲,他知道自己决定说出方才那句话,此次历劫就近成泡影,即使他很想去奔赴师父的高度,成为为民为天下的好神,但是如果要以舍弃凤凰族,舍弃锦风师父弟子身份的代价苟居神位,那他,断断不肯!
眼见银枪马上刺向追霁,玄霄怒斥:“银瑶!住手!”接着施法就要保护追霁,谁料一柄金镂剑先玄霄一步,狠厉一挡,银瑶不及躲闪连着银枪闪在一旁踉跄了几步。
追霁睁眼一看,那持剑男子身着暗金战甲,样貌周正俊朗,修长的手指擦过金镂剑而收势。
“文杨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那男子原是叫文杨,至于他是谁,你们都知道,他就是那位和三姐白英打架的天界栖梧宫御前将军。
“救驾?!有眼无珠的东西,本座的枪你也敢拦,此乃妖妇之徒,我替你们凤凰一族清理门户有何不可?难道你文杨自恃是御前将军,就公私不分,包庇你们凤凰一族吗?”银瑶怒骂道。
“末将不敢,只是末将承陛下恩德,谨记这乾琅天宫如果有人不经陛下许可而动刀枪,必要出手守卫,而且……”文杨又扭头看向银瑶:“还要多谢战神没有使全力,否则文杨如何可当?”
银瑶一愣:没有全力?方才一击是下杀手去的,他也心知肚明,分明是嘲笑我技不如人,竟敢如此……
玄霄勒令让银瑶住嘴入座,而后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便让追霁和文杨也退下了。
银瑶此时发话:“虽然我并不赞成凤凰族担任雷神,但是人家有能力,表兄安排想来也并无不妥。”银瑶看向玄霄,“表兄,银瑶听说雷云灵珠同在凡间,近日灵力已然显现,凡人之躯怕是管理不好这神圣之物,不若趁此机会加封云神,正是一举两得。”
玄霄点头:“嗯,不错。那战神可有人选?”
银瑶起身行礼道:“银瑶力荐一人,便是玄极峰女少君墨妍,其真身乃是矶云紫睛石,修为刻苦精深,不若一并派她下凡历劫。”
“墨妍少君确实年少有为,勤于修炼,我记得她使得绛玉赤练琵琶出神入化,可是一员女将啊,只是不知这绵柔容纳的云雾之术可能胜任?”
“陛下若不信,试试便知,云灵珠自会给出答案。”玄霄只得点头,银瑶也满意坐下。
鹤溟端着案前杯具暗自忖度道:墨妍和银瑶无什么联系,何故如此力荐?那夜青丘林中还有一伙人在找寻电灵珠,想来是认为灵珠之间相互吸引,想先一步找出雷云二灵珠内定神位。如此,那一伙紫白衣服的人定是他们派来的,可如玊玊所说青丘有琉璃阵,狐帝向来很看重这个九尾幺女的安全,如何外人随意进出云柔谷禁地?我身怀水灵珠尚且还有些费劲,他们又是因为什么才能进入来去自由?墨妍那个家伙和银瑶串通一气,看样子是要欺负凤凰族,不仅如此,若是他们打的是雷神云神之位的主意,必定安排自己的人登上神位,可是这样日后报仇仍需仰仗这些神明,合力行事,绝不能让神位落入他们的人手中。不行,我也得下凡瞧瞧,若是追霁可成神,得先处好关系才是,还有那云神,若是墨妍担任,他日天地很大可能会赐婚与我,我才能顺理成章成为日神,但她什么模样我在清楚不过,云神也不能是她。无论如何,我都是要下界走一趟了。鹤溟放下杯具起身道:“陛下,小仙认为封神一事实属大事,而且凡间历劫变数诸多,下凡仙神缺乏保护,灵珠移动也恐对人间有影响,如今小仙刚修得应龙正缺一个历练的机会,请陛下准许小仙,下凡护佑追霁墨妍,顺便帮助司缘仙子记录灵珠动向和二人凡间表现。”玄霄笑道:“瞧瞧我鹤溟侄儿,这般有责任,思虑周到,我这个天帝竟全忘了,这样你就下界护佑吧,让司缘仙子给你安排个身份。”鹤溟与司缘答应后便退出大殿,走向司缘仙子住所天地轮机台商议事宜。
鹤溟走后,银瑶脸色暗沉,心想:鹤溟这小子看着就不喜欢墨妍,不会是看不惯墨妍成神下凡阻挠吧。无妨,本来就不是为了墨妍成神,我只要雷神之位不是凤凰族便可,凤凰族那个妖女当年害死姑母,又让我失去修得应龙的机会,我绝不会让凤凰族笑的如此开心。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玄霄见状,脸色也暗沉了下去。
突而一小仙童急忙入殿对着司缘仙子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司缘仙子脸色大变,立马下跪启禀天帝:“陛下,风神徽音急奏,上神配身法器云缨娥女剑丢失,据清风殿守夜侍卫所说,自风神外出司风之后,五日前有人迷晕守夜侍卫夺去云缨娥女剑,此剑仙力非凡一旦丢失怕被有心之人利用,风神在外尽职恐难以赶回,故上奏天界。”银瑶听后屏息敛声。
玄霄听完亦是紧皱眉头:“大胆,在我天界竟有偷盗上神法器之事,云缨娥女剑非同一般,乃是先天帝先天妃合力所制,风神难以抽身,我天界又无司法断案之金电灵神,那就先由东海长公主鸿清配合司缘仙子寻回神器,揪出歹人。”鹤溟听后微微纳闷,鸿清是他的亲生长姐,玄霄放着银瑶不用,把这出事情交给东海,难不成已经对银瑶有所芥蒂了,倒是有趣……
——东海酊璃宫,鸿清住所
“追寻法器下落倒不是难事,只是若揪出凶手他天帝不敢发落,我们东海还不是得罪人的?”说话的便是东海长公主鸿清。星目熠熠五官棱角分明,青丝高束金冠簪挽,一身金甲束袖武裙,龙云蹬靴,也是位女中豪杰,当时流传了一句话“西荒狐娥神英飞,东海龙女惊鸿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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