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杳:“是步摇美。”

步摇工艺精湛,造型优美,钗首为凤凰,下缀珠玉,晶莹辉耀。行动时下垂的珠玉流苏便不停地摇曳,有着金光闪烁,步步摇颤的迷离效果,极富动感,自是别样动人。

谢府的寿辰宴金碧辉煌,鲜花绿植,美酒佳肴,喜庆无比,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热闹非凡。

饮宴结束后,众人移步至后花园,府里临水搭台,请来城里的著名的戏班子在台上唱戏,锣鼓喧天,热闹欢腾。

也在这次的宴会上,关杳终于见到了曹太傅一家,尤其是那位曹小姐。曹比贞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浑身上下散发出不怒而威的气势。这种自信而独立的气质乍看之下有点像姜宁。

记得她和谢径是青梅竹马,论家世和身份,这样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为什么没有成为谢径的妻子呢?而谢径文韬武略,外晓军事,内通政理,没理由不入她的眼目。难道她野心勃勃想入宫当皇妃,如果是,那早该进宫去了。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而曹比贞看见关杳端庄贤淑,气质沉稳,给人一种落落大方之感。她一直偎依在谢径身旁,两人耳鬓厮磨,亲同形影,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原以为她和谢径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幼年时两小无猜,但为何到头来没能走到一起,是她貌丑吗?绝对不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到今天,她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小春在边上斟茶倒水:小心烫。

关杳睡眠不好,谢径提醒道:太晚了,给夫人换菊花茶。

小春:是。

关杳起身更衣,谢径欲陪同,腼腆的关杳没让他来。

更衣就是如厕。关杳小解出来,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哭,顺着声音寻去,看见一个丫鬟在水边伤心恸哭。她走过去问道:你是哪里的丫鬟?为什么在这里哭?

“夫人…”丫鬟眼睛红肿,神色哀伤。

关杳提醒道:“今天是老爷的寿辰,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在这里哭,若是让人听见了,会责罚你的,快回房去吧。”

丫鬟抽抽噎噎的道:“悲痛哭泣乃人之常情,请夫人不要责怪。”

关杳问:“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说:“我在哭我的父母和妹妹,他们死了。”

关杳:“死了?是不是意外?”

丫鬟说:“是武阳县闹瘟疫,他们发瘟而死。”

关杳:“武阳县闹瘟疫的事我知道,但不是小事吗?怎么会死人呢?”

丫鬟:不是小事,瘟疫一来死了好多人。

关杳:“武阳县距离京城甚远,往来信息难免有误,你是怎么知道家人去世的消息呢?”

丫鬟:“我本不知,但昨晚梦到父母和妹妹来和我道别,今早又听看门的刘大叔说,在瘟疫中去世的人已十之八九了。”

“人皆妄传,且言过其实,说不定你的父母大步槛过避过了天灾也不一定。”其实这些话都是关杳讲给自己听的,她也担心姜宁的安危。

“不会的,我的父母只是普通的百姓,没有天护神佑的运气,这场瘟疫连县令都死了,难道还有假吗?”

“什么?”关杳一听,差点昏厥,那丫鬟赶紧扶她“夫人你没事吧?”

关杳:你刚才说武阳县县令去世的消息是真的吗?

丫鬟:“是真的,正因为县令死了,我才知道我的父母肯定也罹难了。”

听罢,关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丫鬟被她吓到了“夫人,你为什么哭啊?发生什么事了?”

关杳悲痛欲绝。

谢径看见关杳许久不回,就起身找她,看见她在亭子里哭。

明月高悬,清风吹拂。荷花池里的鱼儿在月光的映照下跃出水面,掷浪有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关杳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不哭,不动,也不说话。谢径坐在床前面,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任凭夜色流逝。

小春进出好几次:少爷和小姐突然离席,老爷和夫人不放心,就让王嬷嬷过来看看。

谢径:告诉她我和夫人累了,要休息。

小春:知道了。少爷,小姐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谢径:没事的,你出去吧。

天快亮的时候,关杳终于蠕动了一下身子。谢径用手轻拂开她面颊上的发丝,深深切切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如果她知道你这个样子,她走也走得不安心。

关杳这才吐出从荷花池回来后的第一句话: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谢径:傻瓜,她会一直在你心里面嘛。

关杳:我说过会去武阳县看她,谁知道一别,就是天人永隔。我的心好痛。

谢径:你和二嫂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关杳:记不清了。

谢径:离去的人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循环不已,说不定哪一天又会在别的地方重逢。

关杳:我明白,凡事有因果,万物有轮回。

谢径:这些道理你明白的。

关杳:但是她死了。

谢径:是人都会死的。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假如哪天我死了,你这样伤心,我会放心不下,最后也去不了极乐净土的。

关杳伸出了双手,一下子就把谢径紧紧的搂住,把头埋进他胸前:我不要你死。

谢径把她的头,紧压在自己的胸膛上:万一哪一天我不幸死了,我希望你改嫁。

关杳:不,我不嫁。

谢径:人生漫长,我要你好好活着,无论多痛苦,多难过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关杳滚滚热泪:我不要独自一人,我也不要你离开我。

情到深处,两人紧紧相拥,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他们分开。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秋意渐浓。黄叶纷飞,微风掠过,凉意袭人。正如谢径说的一样,再进网霖园就是秋天了。曹太傅一家搬走了。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说。”

关杳:“你和曹小姐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什么你们没有走到一起呢?”

对此谢径说:并不是所有的竹马之情都可以开花结果的。

关杳问:你不喜欢她吗?

谢径:幼年时期的感情不是爱情。

关杳:那长大后呢?她是个大美人。

谢径轻描淡写地说:世间美貌的女子有很多。

关杳:但是为什么呢?事情总得有原因的呀。

谢径:美丑在心,不在形。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情世事,不要被假象所欺骗。

关杳:你似乎不想说。

谢径:比贞看似极有涵养,实则深于城府,工于心计。她曾经有个堂妹叫曹幸,论性情曹幸比较天真单纯,无论外人怎样看,至少那个时候,我们是纯粹的友情。

关杳:后来怎么了?

谢径:曹幸喜欢和我在一起,而比贞却以为我两有私情,就买通丫鬟下药,再串通地痞流氓奸杀曹幸。就是因为妒忌,她起了杀心,导致前前后后十几个人为之丧命。

整件事太离奇,太令人震惊了,关杳一时间愣住了:真是最毒妇人心,连自己的堂妹也下得了手。

谢径:不单是曹幸,他们府里的丫鬟,只要有年轻漂亮的,一定被她整到毁容至残,她命好,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关杳:这就是因为他们在,你不愿意进入网霖园的原因?

谢径点头道:我不想和他们过多往来。一旦见面她就会要求和我重修于好。

“那你怎么说?”

谢径:雨落不上天,覆水难收。

记得她从永定宅回来时,曾见到他和曹比贞在水池边说话,现在想来应该是在谈这事儿:说不定她真心悔过了呢?

谢径:一个人的本性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就算她真的知错了,我们也不是朋友。

关杳把脸埋进谢径胸前,幽幽地说:“曹幸真可怜。”

谢径:人生在世并非每件事都非黑即白的。

叶片不知何时被寒风悄悄涂染了枝头,染成了红色。火红的鸡爪槭,为庭院增添了生机。秋风一吹,树叶随风摇曳,风力变强时,枯叶飘落,走在铺满树叶的小路让人有别样的舒适感。

松园里的那棵银杏树满目金黄,把秋天渲染到极致。

天,格外高远,白云飘逸,如丝如缕,轻盈自在。抬眼望去,心也跟着变得宽广起来。

关杳和谢径就在秋天搬进了松园。不久关杳怀孕了,产期就在次年春末夏初。

关杳将为谢径诞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但是为什么空气中弥漫着哀伤?悲伤如暴风雨般袭来,泪水模糊了阿宝的视线,对岸的杨柳和房舍都看不清了,世界变为雾蒙蒙的一片。

关杳在分娩的那天死于难产,孩子和她都没有活下来。

微风轻拂,笛声幽咽,暮色渐渐笼罩了苍穹,几丝薄云于远处飘荡,夕阳西下,此时此地人静谧。

“阿宝,回去吧。”丁四将阿宝从回忆里唤醒。

没有人知道第离巷的位置,曾经衣冠来往,车马喧阗的谢氏宅邸,已野草丛生,枯木纵横,满目皆非旧时之胜。

桑海几经,世异时殊,人更物换。煊赫一时的达官贵族,如过眼烟云,只剩下野草闲花与夕阳相妩媚了。

从秦淮河探访古迹回来,阿宝总是寡言少语,闷闷不乐。

有一天鹤立书院的教书先生从门外路过,阿宝叫住他:“陈夫子,我想知道当年参与年淝水之战的建武将军谢径,有没有青史留名?”

“谢径?”

从夫子那里阿宝知道谢径不仅留名青史,还声名显赫。他隐居十年后,文帝逝世,他东山再起,尽心竭力辅佐年幼的皇帝执掌朝政。

时光荏苒,岁月无情。阿宝日渐长大,到了六岁的时候已不复记得前世的一切了。

娇艳的花儿绽放如故,梨花树洁白如雪的花瓣,一层层,一簇簇,在春风的吹拂下轻轻飘落,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

燕子双双飞来绕檐间,春来的燕子营巢依旧。沧海桑田,人生多变,它们的归来与离去,都在诉说着生命的轮回与变迁。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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