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上小提琴班这件事,江小海甚至都不敢幻想。他不相信鲁迅说的“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肯挤,总还是有的。”
他几乎被三个轮流的数学班压的喘不过气。
他曾经觉得,这世上应该有不会结束的酒局,因为这样江有为就不会回家,他就可以自由地拉小提琴,想拉多久就多久。
同时,这个世界还应该有永恒的夜晚,因为只有夜晚足够安静,只有夜晚江小海才能看见一座城市所有的美丽和丑陋,才能把他们融入自己的曲中。
因此他写了一首曲子,就叫《极夜》。
他不会想到,去上小提琴班会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
那天江有为像往常一样一脸不悦的回家,脱掉他臭烘烘的皮鞋,往沙发上躺。
江小海识趣地准备往房间里走,突然江有为叫住了他。
“站着,跟你讲件事,你那个星期天的补习班啊,本来不是三节吗?现在只上两节了。”
“为什么?”江小海有些怯生生地问,在江有为面前,他永远是这个样子。
“哎呀,你那有个数学老师嫌工资低跳槽了,以后不上了你回来写作业不就行了?”
江有为的态度逐渐有些不耐烦,在他心里,他是江小海的老子,怎么教是他自己的事,况且,法定抚养权在他手里。
想到这里,江有为不免得意,他觉得自己从某种意义上又征服了张鹿鸣一次。
与此同时,江小海已经偷偷溜回了房间。
对他来说,空出来的周日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间,能让他久违的看看电视。
而门外恰巧传出动静,是江有为接电话的声音。
“王总,您说……”
“奥奥,我知道那个酒店的位置”
“您别急,我马上来”
话说完没多久,江小海就听到了关门声。
这下好了,他又可以偷偷地拉小提琴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床底下把小提琴取出来,突然他盯着小提琴愣神,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每周日空出来的那两小时,他能不能……用来报一个小提琴班?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上下学。
但他又马上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收了回去。他知道,尽管自己有十万多块钱,但光买小提琴这件事就足够江有为打他不知道多少回。要是再报一个小提琴班……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也不能想。但望着那把小提琴,他想起自己每天看的网课,他真想知道一个活生生的老师站在他面前会是什么样。
人一旦有了欲望就难以停止,就好比你逛街第一眼看上的衣服,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去买它。
江小海终于还是在周日数学班下课后走到了楼上的艺术培训中心。
他跟做贼似的走进去,生怕被人看见,他就静静的走在没有人的回廊里,突然他走到一扇玻璃门面前,只是一眼他就赶紧回头,生怕被人发现。
但是就这一眼,他看见了十几个年龄参差不齐的孩子,拿着小提琴和琴弓,在一位女老师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演奏着……
天哪,在他心里那个女老师简直就是仙女,是最了不起的小提琴演奏家。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面容秀丽的让人似乎到了江南,见了十里春风。琴弓在她手中变得那么优雅。
江小海坐在外面无人的长廊里,脑海当中不断重现着刚才的画面,任凭时间流逝。
最终,江小海听见了响亮的“老师再见!”
随后一群男生女生陆陆续续从那间玻璃门教室里走出来,有说有笑地从江小海身边掠过。
最后,只剩下了那个女老师一个人。
江小海转身想跑,却被那个女老师叫住,他迫不得已地转过了身。
“那个男生,你是在找谁吗?还是有什么事情?”
思虑再三,江小海决定豁出去了。由于长时间的不合群和他与生俱来的孤僻,他跟人交流显得有些困难。
“我……我想报小提琴班。”
江小海的声音像被风吹过一般,在空旷的长廊里也显得细若游丝。
“没问题呀,那你家长呢?”
这位女老师一边说一边向四处张望。
“就……就我一个人……”
江小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似乎要被空气吞噬掉。
“啊?就你一个人,那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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