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去他娘的旧民酿的,我看那苦艾十有八九就是掺了点不知什么玩意儿的白苦艾,打着旧民的噱头好漫天要价——綦巾商会的那帮乌鸦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老人小孩,谁的钱都敢骗,什么花招耍不出来?迟早会遭报应……”自打曷伊认识起,老詹姆似乎就一直对商人颇有微词。
綦巾商会以其商队的头上皆绑有黑布得名,据说是当初为了顺利度过三蟾沼而戴,当地人深信黑色的头巾,加上一段古老的咒语能保佑他们不受邪蟾的侵扰——过了那片充斥着各种疫病和毒虫的沼泽,才算抵达雾影森林的外缘——虽然后来开辟了其他的商路,也仍旧保留着这一习惯。
这是一帮唯利是图,敢上战场买尸的,实打实食腐的乌鸦,又偏偏羽翼丰满,能使鬼推磨。像其他几家大商会一样,乌鸦与许多皇亲国戚,领主贵族都有合作,明的暗的,故而即便出过几次丑闻,上面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象征性地替受害者索要了些赔偿,又罚了几只替罪羊糊弄了事。
曷伊又想起了在游商那儿买酒时,见到的他们雇佣的几位镖客。
在集市上,乌鸦们锣鼓喧嚣地支起彩色的遮阳篷,在长长的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甚至有人扮作独眼巨人的样子守在一个宝箱前,付一枚银币才能观看里面的东西。曷伊忍不住好奇付了钱,却发现不过是普通的冰块,在夏甸或许会受孩子们欢迎吧……而集市中除了耍杂的艺人儿,唱稀奇的吟游诗人,算命的彩面老妪,帐篷前站街的异域女郎,展示着最新炼金成果的术士,标致可爱的男童,还有数名气场阴鸷,满面风霜的镖客,给曷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替帐篷里的洛瑞斯把风,恰好看见了这样一幕:
一个梁上君子戴着兜帽,压低帽檐,跌跌撞撞,匆匆忙忙地自人群中穿过,待有人发觉到钱袋失窃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被偷的众人当中,有一位身形颀长,体格健硕,约莫四十来岁的镖客——衣衫几分破败,偏显露悍将风采,神色由来冷淡,更非同凡了之辈。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抬起手臂,其小臂尽绑上了白布,在偏向手肘的一端,绑布已经满是血污,成了红褐色,唯有一片方正平整的凸起处仍是素白——曷伊亲眼看着那儿,那人的手臂上,又斑斑点点地冒出鲜红的血来,在绑布上淅淅晕开……而那白色的方片处,一张卡开始冷幽幽地闪动猩红的血光。
那是曷伊头一回亲眼见到泰坦重生以外,能够“嬗变”的纹章。几乎就在看见那张卡上蠕动着的血色秘纹的同时,他的脑中落雷般地响起了一个人名儿——一个家喻户晓的赫赫威名。
正惊异间,洛瑞斯已从帐篷里爬了出来,胸口泛起青光,一面只手系着来还不及绑的裤带,一面将他护在了身后:“曷伊,有高手……”曷伊听了不觉一阵苦笑,洛瑞斯啊洛瑞斯,叫你平日里少赏些风月,多关心关心战事不听——这位高手,恐怕就算是令兄来了,也不见得能怎么样啊……
曷伊接过老詹姆递来的旱烟,心不在焉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若有所思。“赤枭迪斯玛,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儿,替乌鸦送镖呢?玛尔坦对此是否知情?西境出了变故?”
老詹姆见他心事重重,于是主动开口说道:“管家大人呀,最近雾影森林好像又开始不太平咯……听说半个月前,千须榕乌斯坦萨奇洗澡时‘不慎’喝水‘呛死’了,旧民们现在正忙着选举新的大祭司呢……为此,各个党派之间可以说是使尽了各自的鬼蜮伎俩,却至今也还没个像样的结果……”
曷伊猛吸了一口烟,眼里精光灼灼,可随机又泄了气。时间上算压根就来不及。他看向老詹姆,自觉没有把那天在集市上的见闻告诉过他,但也不妨有某位工人当时凑巧在场,回来矿场后夸夸其谈,被他听见了的可能——以铁匠的博识,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知道那是谁。
打量了铁匠几眼后,曷伊无奈地耸了耸肩,只好承认,光靠自己一个人完全无法猜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即便听见了局势的一丁点风声,也不知道草里埋伏着怎样的危险……害!当权者的游戏,自己又为何要这么认真地想来想去呢?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顶着,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小人物来分析揣度了?反正消息也早就告诉了沙林,就让老家伙们去考虑这件事背后代表的可能吧!
“哎……詹姆老兄,雾影森林那蛮荒之地先不谈,你知道前些天,就在乌鸦们搞得集市上,发生的那件奇事不?”曷伊不动声色地问道。
“奇事?”老詹姆先是四处瞄了一眼,见没人偷听后,才压低声音恭贺道,“管家大人莫不指的是洛瑞斯德里·列维裤子脱到一半浪子回头的事吧……少当家他能在如此年纪幡然醒悟,勾栏悟道,明白‘色乃刮骨钢刀’之理,想必不仅是沙林老爷,就是青石堡的女仆听了也会感到十分欣慰的……”
曷伊连声咳嗽,显然是被烟呛到了,他解释道:“不是这个。是有人行窃碰上了硬茬儿,被当场逮住的事……那人好生厉害,隔空就把扒手拽了回来,身上一点伤口也见不到,人就已经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
老詹姆这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件事啊!大人难道不知道吗?乌斯坦萨奇死的时候也这般蹊跷——要不是他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岁那话儿还能照常勃起,可能旧民们还真会以为他是洗澡时自然死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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