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程晓曼依然没有从肖斌离世的悲伤之中缓过来。
程晓曼已经回老家待了一段时间了。肖斌的去世太突然,朋友们怕程晓曼做傻事,在葬礼结束以后就一直轮流陪着她。而程晓曼呢,她真是个坚强的姑娘。在初闻死讯时大哭一场之后,她迅速恢复了冷静,甚至肖斌的葬礼都是由她操办的。但显然,肖斌的死仿佛把程晓曼身体里的某个部分拿掉了。在葬礼结束后,她又马上回到了工作狂的状态,每天加班到很晚。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本来就不太爱笑的她变得更加沉默和严肃。这样的情况终究不能长久,程晓曼必须要休息了。终于,在朋友和亲人的轮番劝说下,程晓曼申请了长休假,回了老家。
程晓曼的老家在一个北方城市,是个典型的重工业城市。在她小时候,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就是钢铁厂的烟囱。程晓曼一直觉得天上的云就是烟囱冒出来的烟,是黑色的。这座城市不光云是黑压压的,天也是灰蒙蒙的,人心也是阴沉沉的。在这个围绕着工业建立的城市里,这个城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个工业巨兽的一个器官,然后也都随着这个巨兽的衰老而腐化。程晓曼的父母就是这个大企业的一个配件厂的职工。因为工厂效益不好,多年前倒闭重组,程晓曼的父母也就此下岗。幸而两个人吃苦耐劳,自己开了一个小超市,也算吃喝不愁,多年来还攒下了一些积蓄。就是这样的生长环境和家庭境遇,程晓曼从小就养成了坚韧的性格,难受藏在肚子里,快乐也藏在肚子里。
程晓曼不经常回家。她不喜欢自己的故乡,也不喜欢自己的父母。从小到大,她的父母总是在要求她好好学习。在她的记忆中,父母很少对她赞扬,为了讨好他们,她拼命学习,她察言观色,她没有自我。程晓曼的心就如同这座城市一样,没有阳光能照得进来,除了肖斌。
想到肖斌,程晓曼又是一阵悸动。他是那么温暖,总是喜欢穿着颜色鲜艳的的衣服,衬着他的脸越发的白。这样的白自然不是苍白或者惨白,而是干净的如纸一样的白,让人想在上面完成一幅传世名作。当然了,他的五官本身就已经足够美妙,大眼睛、浓眉毛、高挺的鼻梁、永远都在微笑的嘴,每一个器官都是蓬勃的,饱满的,聚合在一起便是一幅杰作。
然而杰作可能注定是要被毁坏的。程晓曼赶到医院时,肖斌的脸上已经盖上了白布。她颤抖着拉开,那张美妙的脸上多了一道伤口,血顺着太阳穴流下来,已经干涸。程晓曼知道那双眼睛再不会看她一眼,连同着那张脸上的蓬勃永远的消失了。
程晓曼已经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快一个月了。她的父母不敢多问什么。这些年女儿一直在外面打拼,鲜少回家,他们和女儿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尤其是赶上这种事情,他们更是打起万分的小心。他们和女儿有限的交流就是在饭桌上,不过也主要是他们说,晓曼听,也不搭话。平常程晓曼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时候,老两口就留一个人在女儿门口守着,另一个人去照顾超市的生意,生怕女儿想不开。关于肖斌,他们其实知道的不多,之前只是从女儿电话里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些情况。这几天吃饭的时候,母亲试探性地问了一下,看晓曼并不想多说什么,也就没有再追问。终归是要有一个过程的,谁能一下子跨过去呢。
时光从来不因人事停下,越接近冬至白天的光景就越短。这天傍晚,母亲从超市回来,进了家门就直奔程晓曼的房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冲里面说道“晓曼,这有一封寄给你的邮件”。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程晓曼伸出手,把邮件抽走,说了一句“谢谢妈”就又把门关上了。
程晓曼看到这个信是自己的合租室友寄来的,心头也是一阵纳闷。她打开手机想问问什么情况,才看见室友其实早就给她发消息了。消息说这个邮件是肖斌的妈妈寄过来的,说是在整理肖斌遗物的时候发现的,是给程晓曼的。结果“因为阿姨不知道你已经回家了,所以就寄到了这里”,她也就是帮忙转寄一下。
程晓曼暗自惊讶肖斌的妈妈怎么会有她的地址,她和肖斌尽管已经在商量去见双方父母的事情了,但终究还未能成型。她也只是在肖斌的葬礼上第一次见到他妈妈,她想一定是他母亲从肖斌的手机上看到的她的住址吧。想到这里,她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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