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晓曼早上8点就醒了,开门却发现父亲已经给她做好了早饭。吃过早饭,他便和父亲一道去奶奶家。

程晓曼印象中的父亲是一个有些无聊的人,每天的生活就是超市和家里两点一线。程晓曼家的超市晚上要经营到10点,因为家和超市之间有一段偏僻的小路,所以父亲从来不让母亲晚上单独看店。父亲是个极细心的人,每天晚上闭店之后,他都要再次清点商品,核对当日的账单。他把卷闸门拉下锁好的时候,往往已经到晚上11点了,这时候程晓曼已经睡下了。后来程晓曼离家求学,和父母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每次打电话也都是母亲说很多话,父亲就只是打个招呼。

显然,这一次父女两人单独相处让他们都有点不太自在,一路无话。好在离奶奶家不远,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楼下。“原来从我们家到奶奶家这么近啊,小时候我要连跑带颠好长时间才能到,那时候我以为世界也就这么大。”抬头看着三楼奶奶家的窗户,程晓曼感慨万千。

“人走的远了,世界就变大了,世界的大小都是用脚量出来的。我和你妈就在这个城市出生长大,这就是我们的世界。你就不一样喽!”程晓曼听出父亲话里的有一些伤感,转头看向他,发现他也在抬眼看着三楼的窗户,轻声叹了一口气。

父亲是兄弟姐妹里唯一没有走出家门的。爷爷奶奶一共养育了三个子女,程晓曼的父亲排行老二。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程晓曼的大伯二十多岁就南下打拼,后来经商赚到了钱。他几年才回家一次,都是在过年的时候,每次出现都能引起街坊的一阵轰动。程晓曼不太喜欢她这个大伯,虽然每次总是给她带新奇的玩具,但是每次也都能给她带一个新伯母。其实全家都不太清楚大伯在外面是做什么的,程晓曼就一直把他带入到电视里不正经的人里,感觉大伯得是一个反派角色。

程晓曼最近一次见到大伯是在奶奶的葬礼上。她发现大伯和以前不一样了。尽管作为本体的墨镜还是不能摘,但可以看到他脸上多了几道掩饰不住的皱纹。大伯手上也没有再牵着年轻貌美的新伯母,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不停被转动的佛珠。仪式结束以后,程晓曼在殡仪馆的角落无意间看到了父亲和大伯。她居然看到大伯摘下墨镜趴在父亲的肩头痛哭,边哭还边说着话。程晓曼没敢去打扰他们,只是隐约听到“周年”、“老家”的字眼。那一刻,程晓曼感觉大伯身上的桀骜消失了,第一次真切地发觉大伯是自己的家人。

和大伯为人张扬完全不同,程晓曼的姑姑性格就非常冷静严谨,这应该和她从事学术研究有很大关系。程晓曼的姑姑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品学兼优,名校博士毕业以后就进了研究所。程晓曼和姑姑关系很好。姑姑很晚才生小孩,她就一直把程晓曼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宠着。不过程晓曼从来不敢在母亲面前和姑姑太亲近,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会让母亲不太高兴。后来程晓曼上在姑姑住的城市上大学,她才和姑姑更加亲密起来。姑姑不仅经常把她叫到家里做客,还时不时到她学校给她送吃的,把同学们都羡慕的不得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程晓曼父女俩上了楼。推开门,程晓曼闻到了一股家具的味道,显然这里长期无人居住了。房间的布局和奶奶在世时没有分别,家具上都盖着布,桌子上有一层淡淡的灰尘。虽然这里的陈设一切如故,但是程晓曼不由得生发出物是人非之感。奶奶不在了,这里就不能被称作家了,对于程晓曼来说这里就只是个空房子了。将来这里也许会成为别人的家,但这里再也不是程晓曼的秘密乐园了,因为作为其中一部分的奶奶再也回不来了。

父亲把窗户全都打开,然后又拉开了盖在沙发上的布,招呼程晓曼坐下,自己则坐在她侧面的另一张小沙发上。顿了顿之后,父亲开口道:“昨天听你妈说你好奇你奶奶的事情,让我跟你讲讲。”父亲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我先问你个问题吧,你知道你奶奶叫什么名字么。”

“温秀梅,我知道的。”程晓曼疑惑不解,她很奇怪父亲居然觉得她不知道奶奶叫什么。

“你奶奶是叫温秀梅,不过这是后来她自己改的名字。她本来的名字叫做温愉,愉是愉快的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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