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实验园的露天玻璃没有拦住我,我的身体顺着滑腻的植物表层而下,穿透了心口,最后滞留在半空,我听见皮肉撕扯开的钝响,以及鲜血献祭在土壤颗粒上滴答滴答地交响,我迷离地望向钢铁森林里星星点点的烟火,用力记住他们如何让永不见天日的城池变得温柔风华与醉生梦死,如何让我的心脏——那颗仍在跳动的处于枝桠顶端的暗红色——不再冰冷似铁。
仍然在退潮。涌上来的纳米颗粒吞没了我,彻底沉入黑暗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站在的高楼之上,等待着被铐上手铐。高楼像一位年轻英勇的战士被我划开了一道伤口,冷风灌?了进去——家里的多肉受风会折的。
“当——”西郊的钟声悠荡绵长,这是新的一年了,热闹的人潮爆发出阵阵呐喊,传透厚重的纳米粒子,是闷闷的混响,是厚重的交响,只有无形的水横亘我与世界之间,将我的灵与形剥离开,纳米粒子占据了属于心脏的空腔,迷失的星火溅落在我的耳边,烟花易冷,却好像总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人类精神之永恒,在于生生不息的希望。
在一片胶片冲洗的轰鸣里,雪花屏晕湿了记忆里最后的光亮,我如愿以偿地跌入潮汐,自此,生死难与之相随。
一片模糊。
再次睁开眼,吊灯的光从视线中央晕开,充盈整个眼眶,忽明忽暗,略带血色的调。我全身湿漉漉的,胸口空荡荡的——毕竟心脏落在伊利亚那片大灌木上了,不知道被乌鸦啃食成什么样子——会议上的西装已经软塌塌的粘在身上,发梢在枕头上留下丝丝的水渍,枕得我的头阵阵发晕。
这大概是他的世界了。我盯着走进来的新人类,他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倒了一杯正山小种,我的喉咙在昏迷的几天里干哑得无法出声,喝掉半杯茶水才发现吊灯里是无数只飞蛾,不断燃烧发出的光亮。
新人类没有对我的到来感到奇怪,他点头示意我,身后流动的粒子聚成星团,从散落慢慢聚拢,细碎的星光揉捏成一团,似乎在传递什么讯号,机械音响起的时候,我恍惚间听到了他刚诞生的询问:“我是谁?”当时的我怎么说的来着?我记不清了。
关于新人类是否具有主观能动性,到底是从属于人类还是独立自主,一直争议不休,毕竟由铁皮组成的高能机械,植入人的记忆成为的究竟是个体还是衍生物难以鉴定,而其所带来的伦理道德的矛盾与犯罪问题屡出不穷,机中之脑的假设,无疑让下层的群众更容易被蒙蔽被控制——毁灭只会是拔掉插头这一瞬间的事。在这样的境遇下,文化艺术哲学,是否可以脱离人类而单独存活,这已经不再是一句有灵有心的才算艺术能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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