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口子里的叫礼声连绵不绝。

“晏侯曹术,赠奇居七宝之云碧泻青璀阳琅玕一枚、伍族三灵物之天通飞龙金银符一对,文银十万两,玉器若干……”

看着前面伙计终于全部运起了箱子,孟婆婆也便明了自己所在这批货礼的主子,一位侯爷。

踩着碎琼乱玉,她低身身握住脚边箱子两侧的扶手,“嘿”的一声,抬了起来,低头看着雪地上迷乱脚印大致的方向,一步一步重进了院门。

孟婆婆虽是一介老妇,可这臂力却是惊人,迈开步子,几息间便赶上前面伙计的身影。

穿过一条条长廊,孟婆婆斜眼侧望,可惜四处都是人,没个机会作案。她只好继续咬牙搬着,想寻着机会到没人的地方停下。

却是突然灵光一闪,她先是“哎呦”一声,随即缓缓放下箱子,继而扶着腰大声道:“俺的老腰啊!痛死俺了!”

后跟着的年轻小伙见此情景,凑了过去,好心道:“老婆婆,你没事吧?要不你还是别干这累命活儿了,放着我来吧。”

孟婆婆闻言,先是心下感慨小伙心善人好,继而摇头笑道:“嗨,没啥事儿,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不需借你精力,你先过去吧。”

小伙见孟婆婆执意不肯让他帮忙,遂说了一声“注意地滑”便过身继续前行。而后孟婆婆便席地而坐,等至后方拐角处再无来人时,观望四周,迅速轻掀箱盖,探手伸了进去。她方才抬箱时听到箱内有玉器相碰的轻响,便知其放置之物,又想到叫礼中玉器若干不计,心头狂喜。刚触及冰凉,她便迅速抓了一把,赶忙抽出来,放入衣内事先藏好的布包里。

感受到包中的沉甸,孟婆婆轻呼一口气,又觉东西偷的太多,于心不忍,便从中取了两三件放回去。

盖好箱盖,她站起身,四下张望,多次确认无人后,狂跳的心稍定,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

莫笑她如此胆战心惊,毕竟这种脏心的活儿,她也是第一次干。若非家里实在贫瘠,幼孙都快饿成皮包骨头了,她又怎会做出这种泼贱勾当?再者,这可是一位侯爷的礼物,若是被人发现,弄不好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自然要慎之又慎。

“俺也不白拿着救命钱。既这礼是送于那国公府小少爷的,那等俺孙子成人叫他好好读书,当个大官,还这份因果,再不济,读书不成,叫他去给那少爷卖命干苦力。总之偷了钱就要还这份人情,否则俺要是下世了,没有功德相抵,怕是要下地狱喽。”

坚定了还情的决心,孟婆婆稳好布包,再次抬起箱子,跟着脚印走去。

……

却说此时,刚喂完奶,荷香便抱着杨梓靖早早来到中堂,入了里间。

堂内氛围倒是活跃,张张宴桌前都坐上了达官贵人。

堂内主席处,正中央坐着位身着紫金色华服的老人。他须鬓灰白,面容老态,然其眸子内仍浅露锋芒,炯炯有神,鹰眉平整,不怒自威。他左眉上处有一抹暗红色划痕,令其面相更为霸道,此刻正与人谈话呢。

这威严老人便是这里的主子,安国公杨定元。

一旁陪坐着的华服老妇便是国公嫡妻,超一品诰命夫人,陈氏。她眉眼扫过堂内,便见着刚抱着杨梓靖进来的荷香,眸子一亮,她挥手示意其过来。

荷香见状,不敢怠慢,忙走了过去。

接过杨梓靖,陈氏慈祥望着怀中睁眼看着她的婴儿,忍不住逗弄起来。

杨定元看到孙子,严肃的面孔也是喜笑颜开,他眼神示意陈氏将杨梓靖给他,可陈氏却是不理,自顾逗着孩子。

客席众人都是个顶个的眼尖,自然发现了安国公夫妇间的互动,皆笑而不语。毕竟安国公杨定元可是出了名的妻管严。

想来有趣。元初十二年与蒙武王朝国战荣获首功、龙平四年平定共州之乱、天丰二年‘逆剿之乱’亲斩‘三十三贼’中十八位头领首级、六征北驷而四胜的杨定元竟是被女人所战胜。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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