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言,那些正要上前行刑的捕快都停下来看着自家大人,王文和也觉得这人说的话不像作假,于是挥了挥手示意捕快退下,他则是拿起信纸细读起来。
信纸上足足有两页,而且竟是以血为墨写成的,上面的内容更是让王文和越读越心惊。
大约盏茶功夫,王文和便读完了,他又拿起那张银票端详起来,又看着眼前的青年,沉吟片刻,突然厉声喝道:“你乃是吴州逃犯,竟敢公然来这京兆尹府状告朝廷命官!目无法纪,罪大恶极!来人!将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那个青年闻言竟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心甘情愿地被捕快押进了大牢。
见旁人都退去了,王文和起身招呼韩沛与何师爷走到后堂,将手中信封递给二人,让他们传阅。
原来这个青年本是吴州泰城人士,名叫乔之维,其父乔冬城乃是泰城商会的账房之一,收入不菲,因此家境也算殷实。这乔之维早年算是当地的纨绔子弟,整日不务正业,与一帮狐朋狗友在城中厮混,不过倒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五年前的战争结束后,吴州并没有受到太多战火波及,反倒有不少商会通过走私和囤货居奇等手段,发了些战争财,泰城商会就是其中之一,战后这些商会也怕朝廷找他们麻烦,纷纷慷慨解囊,援助各地重建,这才没被朝廷治罪。
乔冬城作为泰城商会的账房,照例被官府拿去审查过几日,不过很快平安回家了。但乔之维却发现,那段日子父亲似乎心情不好,成天皱着眉头。不过他当时只道是父亲进了官府,心里不痛快,并未细想,依旧成天花天酒地。
谁想半年以后,乔冬城竟突然落水而亡,官府查验后说明是乔冬城深夜醉酒归家,不慎落水溺亡。这对乔家而言可谓是晴天霹雳,乔之维当年不过十八,其母身子一向不太好,早年生下乔之维后便没有再怀过孩子。
乔之维虽然是个纨绔,但自幼也读过几年书,脑筋不笨,他知道父亲素来不爱饮酒,因为知道许多商会账务,更是极少在外醉酒,所以乔之维认定父亲的死另有蹊跷。
为此在之后的两年内,乔之维时常跑到泰城尹府鸣冤,但却始终无果。
家中失去顶梁柱,乔家顿时就败落下来,乔之维身边的狐朋狗友也纷纷离去,母亲又因为遭受打击,开始卧床不起,乔之维本身也没什么糊口的本领,只能渐渐坐吃山空。
直到三个月前,乔母病危,临终之际,她从床底摸出一个木匣子交给乔之维,说这是他父亲意外离世前几日拿回家的,让乔母好生保管,并说绝对不能拿去用。
乔之维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大叠崭新的一百两泰城商会银票,乔母告诉他,乔冬城去世后,她曾打开过这个匣子,她以为这是乔东城留下来的积蓄。
这几年乔家生活拮据,乔母身患重病,她都没有把这些银票拿出来,一来是怕儿子继续挥霍无度,二来也是怕儿子拿这笔钱给自己看病。乔母自知已经病入膏肓,不想再浪费钱,不如就把这笔钱留着给儿子,让他今后能好好生活。
一想到母亲这几年来强忍病痛都不肯动用这笔钱,只为了将其留给自己,乔之维便泫然欲泣,自此下定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但这笔钱反倒是把乔之维推入了深渊。就在他去商会兑换了第一笔银子没多久,泰城的捕头刘青突然带着许多捕快冲进来乔家,先是押住了乔之维,随后在家里翻箱倒柜,很快便翻出了那一叠银票,但让乔之维惊愕的是,刘青当着他的面从怀中掏出更大的一叠银票,对他说这些都是乔冬城从商会里贪墨的银票,现在父债子偿,要抓乔之维去抵罪。
由于银票数额巨大(因为刘青加上了很多银票),泰城府尹老爷直接判了乔之维秋后问斩。乔之维被关进监狱的时候几乎要绝望了,这时他身上还偷偷藏着一张父亲留下的银票,本来是为了用来贿赂狱卒,可以让自己在牢里好过一点。
但当他在夜深人静的牢里,从怀里掏出这张银票仔细端详的时候,发现这张银票与自己以前用过的不太一样。
乔之维自幼和父亲出入泰城商会,也见过很多银票,他甚至见过银票的制作过程。
大越银票分为地方商会银票和官银,这两者都有制作银票的资格,百姓可以找地方商会和大越朝廷的银号存储金银,银票可以作为提取银子的凭证,此外还有金票。
存钱在地方商会里风险会比较高,大越境内只有吴州的商会能让其他各州的百姓存钱在内,更多的都会选择官方的银号。
不过银票提款都是会抽成的,地方商会抽成较少,一百两的银票会抽八两,官方银号会抽比较高,一百两要抽十两。
泰城商会在吴州属于三大商会之一,颇具规模,商道遍布各州各国,所以泰州商会的银票在大越传播挺广的。
乔之维现在仔细查看这张银票,发现这张银票的纸张似乎薄了点,上面烫印的纹理也有点浅。
牢房昏暗,乔之维不敢确认,但也留了一个心眼,把这张银票重新藏了起来。
被关押的几天后,乔之维突然被几个捕快提审出牢房,但却从后门把他带出了衙门,原来是自己父亲的上级,商会的总账房秦伯花钱打点,把他捞了出来,给他了一辆马车和一些银票,嘱咐他往北逃去,在宛州落脚,不要再回吴州了。
乔之维对秦伯感恩戴德,但在北上的路上越琢磨越觉得整件事有蹊跷,这才在越州摆脱秦伯安排的商队,跑到望京城来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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