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从角落走了出来,他有些诧异于王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主公是为了那鬼物而来?”李敖指着鬼物消失的地方问道。

本想质问李敖的话语一下子就停在了嘴边,王景要怎么说,难道说是自己招来的鬼物。

“不是,我为李玥案而来。”王景说,“至于鬼物,那是一个意外。”

总归还是他闯出来的祸事,还是要捎带解释一下的。

话头回到李玥案上,李敖的神色有些凝重,他压低声音说:“主公,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换一处?”

王景看了眼李敖,又看了眼周围越来越多的甲士,便拎着李敖翻进李玥家。

“我有钥……”

可怜一把年纪的李敖,落在地上差点没有站稳。

王景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屋里走去。

李敖跟上时看到了猛地向王景跪下的李三,心中纳罕:这混小子怎么也在这,跪着作甚?

“起来吧,守在外面。”

王景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李敖踏进房门时,则看到一个诡异的符阵。

原先闪耀着奇异光芒的符阵早已黯然失色。

王景一边打量符阵,一边问:“李敖李大人,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什么。”

李敖将他查到的事情一一不落的告诉了王景。

随后,李敖从怀中掏出一叠缣帛,递给王景:“主公请看,这是公孙范与他人的谈话记录,可作佐证。”

王景仔细翻阅着证据,脸色愈发阴沉,良久,他缓缓说道:“既已查明,为何不拿人?”

“单文孤证,不足为凭,且……”

王景打断他的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若是不敢抓,我可以亲自去抓。”

李敖连称有罪,咬牙说道:“主公,此事必须要有实据方可拿人,否则难以服众。”

“呵,实据。究竟是百姓不服,还是你们这些官吏不服?”王景冷哼一声,随后不等他回答,便问道:“你要多长时间。”

“两日。”

“收集好‘实据’便拿人吧。”

“诺。”

“这种事情,该抓就抓。之后我会组织人编撰完善法典,有法可依,便依法行事。”王景说。

见王景态度坚决,李敖随即附和道:“主公所言极是,只是公孙长史那边,这毕竟是他的儿子。”

王景冷哼一声,问道:“公孙越可知他儿子之事?”

“应是不知。”

“应?”王景不满道,“你办的什么案子哦,去查清楚。”

随后掏出一枚玉牌交给李敖,他说:“各司都会配合你的,去做事吧。”

李敖离去以后,王景一个人站在这间有一摊血污的房间里,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他蹲下身子,盯着符阵,思索哪里出了问题。

可惜,一无所获。

他画的符阵规整清晰,检查后确认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血?”王景低声自语道。

真焏自他的指尖凝聚,化作一柄小剑,探入血污之中。

突兀的哀鸣声,闻者伤悲,听者落泪。

屋外守候李三持着短刀冲了进来,王景看了他一眼,挥手便是无事可以下去,他这才又回到门外。

王景收回真焏,沉思一阵,似乎想到了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什么都敢碰。”王景心想。

想到这,他莫名的为公孙越哀伤起来。

公孙越是一个极有才能的干吏,湄坞目前没有人能够替代他的职位。考虑到这一点,王景就得在意公孙越会想些什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点放在王景身上是不合适的。

当他不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他会犹疑不决;当他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推心置腹。

王景的爱恨颇有些极端。

“虫豸!”王景恼怒道。

若是这些官员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办差,他如今想换人就换人,哪里会举棋不定!

“不能推卸给他人。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王景收起心思,叹了口气。

一群人都在比烂,以至于连他都显得高尚伟岸了。

好在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

他打算派人盯着公孙越,合适的话就继续用着,不合适的话,再说吧,他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才顶替。

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总裁一切事宜。

这样的话,还得再分掉公孙越手中的权力。啊,这事情不好办,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哪有这样的好事?

枪杆子出政权。

王景意识到只要军权在他手里握着,这些人就翻不起什么浪花。

惹急了,就让虫豸们知道什么叫‘匹夫一怒,伏尸百万’。

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王景没来由的想到了这句话。

湄坞应该有一部属于自己的明文法典。妖族的法典不能用,一是歧视人类,不具备参考价值;二是王景不喜。

达官贵人枉法,以金赎罪。这算什么法,呸,一堆垃圾。

法典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他只有将这件事写在自己的行程簿上,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件事。

“脑子不够用了。”

王景又一声叹息响起。

如果身边有个军师就好了。他想到了公孙越,可公孙越有才能不假,但分身乏术。现在还出了这一档子事情。

归根结底,还是湄坞的教育体系跟不上,如今基础功法都有大量的居民看不懂,如何指望他们能够署理政务。

底层吏员虽说识字,但仅仅只是识字。优异的被培养出实干的人才,可这样的人才有一个缺陷,那就是短见薄识。区区几个月的培训,如何能让他们高瞻远瞩?

若是一日不解决湄坞内在的问题,李玥案就不会是个例。

山海是剥削者的山海,是穷苦者的泥沼。

为民请命的官员,在山海才是异类。

偶尔爆发的善意更像是人性在扭曲环境中最后的挣扎。

扫盲——这一政策在湄坞最开始时被定为最紧要的事宜。结局是扫盲失败,王景为此恼怒杀了一批又一批渎职的官吏。

王景哀黎庶之不幸,怒其不争。

等到他深味百姓的辛酸,已是一年后。

扫盲虽然效果不佳,但终究还是推行下去了。

种子埋下去,就等发芽了。

若非如此,王景怎会用旧时代的官僚。

妥协真是一门‘艺术’啊!

八月三日,王景坐在营帐内,对着堆积如山的文书和账目陷入沉思。

一旁的参军罗明说:“主公,试验田由于血妖的缘故,造成了粮食损失。我们自己的粮食怕是不够支撑军士出征啊。除此之外,还有军屯的问题。”

“一件一件来,你说那么多我头疼。”王景揉了揉额头,无奈道。

李密走后,推荐了一个亲卫,说是个人才。王景现在一看,确实是个‘人才’。

当初为什么杀鹏妖,不就是为了增加粮食产量,结果好心办了坏事。

王景眉头紧锁,心想:

“试验田还在用妖尸血肉培育,是一个隐藏的风险,但现在不能停下,只能饮鸩止渴。粮食短缺,若是依赖采买,来不及也买不到,或许可以因粮于敌。”

“军屯不能停下。”王景说。

如果出征,那么军屯就会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而荒废,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发动徭役。

只是以前湄坞没有徭役,骤然多出的强制劳动必然会让一些人不满。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