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那晚王徽劝他献城,他刚开始时确实是动了心的。
来护儿大兵围城,攻势猛烈,而高腾多日不见回援,掖县看样子是守不住了。
管充若是想在城破之后保全自家,只能选择再次上朝廷的船。
可管充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便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他管家与朝廷眼中的贼酋可是联了姻的,已经算是彻头彻尾的从贼了。
城破之后,生死之事操之于人手。
还不如就死保城池不失,等待高腾回援。
管充决定再等几天,若是高腾迟迟不回来,掖县城破已成定局,到时候别无选择再献城也不算晚。
结果,隔天晚上,管萱就送来了高腾出现在城外,夜袭官军大营的消息。
得知高腾回援,管充就知道掖县破不了了。
他当即就将留宿的王徽扣押起来,准备交给高腾处置。
有人觉得这叫首鼠两端,管充则觉得这才是生存的智慧。
……
高腾夫妻两人在管府中待到下午,才坐着马车回去。
回到府邸之后,管萱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便先去休息了。
“萱娘,你没事吧?”
高腾拉着她的手,关心的问道。
管萱皱着好看的秀眉,柔荑半掩着嘤嘤素口,小声说道:“郎君,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恶心罢了。”
“可能坐马车得缘故……”
高腾轻声道:“不行,得让医师过来看看。”
他招手唤来婢女,吩咐道:“赶紧派人去请城中医师,让他立刻赶过来。”
“是。”
婢女连忙迈着小碎步离开,去找人请医师了。
在医师过来的期间,高腾一直陪在管萱身边,和她聊着天,说些趣事。
大半个时辰后,婢女带着医师匆匆赶来。
医师给管萱把过脉之后,道:“夫人只是有些劳累,加上思虑过甚,只要多加休息,过上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了。”
高腾这才放心,命人将医师送走,笑着对管萱说:“如今万事有我,娘子可不必再担心了。”
他知道,在大军围城的时候,多亏了管萱站出来,才能联合城中各家之力,守住城墙。
说着,高腾坐到管萱旁边,温柔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嗅着妻子乌黑浓密的秀发上传来的清香。
“萱娘……”
管萱靠在高腾的胸膛上,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脸色微红,只觉得十分安心。
“郎君……”
……
来护儿被俘虏之后,就与其子来整关到了一起。
高腾命人将他们安置在郡守府中一所偏僻的院子里,周围每时每刻都有至少二十人的士卒巡逻,以防两人逃跑。
来护儿坐在院子里,颓废的盯着地上两伙蚂蚁在争抢自己丢到地上的饭菜。
自从被关到这里后,他一直就是这种状态。
倒是来整,毕竟是年轻人,很快就从战败的失落中走了出来,脸上再也看不出来任何消极之色。
“阿耶……”
来整从墙边跑过来,嘴里呼唤着父亲来护儿。
“你猜我们隔壁关着的人是谁?”
来护儿头都不抬,语气低沉的说道:“多半也是败在贼寇手上的朝廷将领……”
来整一噎,来护儿这话说得确实没毛病。
他索性将答案直接说出了。
“是秦叔宝,阿耶,隔壁关着的人是叔宝……”
来护儿终于抬头,来了点兴趣。
“哦,竟然是秦琼秦叔宝!”
秦叔宝曾经在来护儿帐下宿卫,非常得他看重,只是后来要回乡奔母丧,才离开来护儿身边回到了齐郡。
来护儿当时还派人去了齐郡吊丧。
别人奇怪,来护儿却说:“秦叔宝为人勇悍而有志节,若得际遇,必能自取富贵,岂得以卑贱处之?”
等秦叔宝服丧结束之后,恰好赶上齐郡民乱,郡丞张须陀招兵平乱。
就是在此时,秦叔宝才加入到了张须陀麾下。
“他不是在为张须陀效力吗?怎么会……”
来护儿说着,突然想起来了。
陛下之所以派他来讨伐东莱贼,好像就是新任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讨捕大使张须陀讨贼不利,反而全军覆没。
如此一来,在这里遇见秦叔宝倒也合情合理了。
“走,带我去看看……”
父子俩来到墙边。
这里被来整用院子里的杂物,堆出了一座形似台阶的物体,人站在上面刚好可以超过围墙半个脑袋。
来护儿站了上去,然后对着墙壁的另一面喊道:“叔宝,叔宝……”
“是我来护儿啊……”
很快,来护儿就听到了有人回应。
“是……来公吗?”
下一刻,秦叔宝的脑袋从另一面露出半截。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除了相见旧识的喜悦之外,也有对此时自身处境的尴尬。
两人隔着围墙,交谈几句之后,渐渐找回了当初熟稔的感觉。
“来公,我之前听说您不是随从陛下去辽东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东莱郡呢?”
“高句丽被灭了吗?”
秦叔宝有些不解,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来护儿叹气道:“唉,高句丽……还在呢……”
随即,他向秦叔宝解释了自己为何来此的原因。
秦叔宝默然,半晌才说道:“原来如此。若不是陛下上了高句丽小丑的当,将来公召回,如今平壤恐怕已经破了……”
“只可惜,来公未能功成,还被赶到了东莱讨贼,结果却……唉……”
秦叔宝言语中有些怅然之意。
即使如今身为阶下囚,可秦叔宝依然为征辽功亏一篑而感到遗憾。
当然了,更多的当属有着相似境遇的同病相怜之感。
来护儿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又说道:“叔宝,你可知道贼首高腾的来历?”
“他通兵书,手下部众颇有章法,行军作战之时与我之前遇到的乱贼截然不同……”
“我不相信他会是普通人家!!!”
“姓高,难不成是北齐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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