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七年秋,四海升平。
魏阳郡王年过而立,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他站在门外,焦急难安,不知是忧心王妃,还是忧心王妃肚子里不知男女的孩子。
帝京繁盛,有烟火在夜空炸开,花火拨开云雾,月光比人妩媚。
四周安静了一下,脚步声如钟,震耳欲聋。
有丫鬟跑出,扑通一下跪倒:“恭喜王爷,王妃二人母女平安。”
“呀,是个小县主!”有侍从道。
丫鬟战战兢兢抬起头,冷不防瞧见郡王阴沉的脸色,又猛的低下头去。
月光将魏阳郡王的脸色映得越发可怖。
他拂袖:“我乏了。”转头离开,甚至不曾入内看一眼。
“至乃秋露如珠,秋月如珪,明月白露,光阴往来……”郡王妃嘴里念着。
她喘着粗气,却还惦记着月色。今夜中秋,她已许久不曾见过圆月。
“……秋月如珪,明月白露……小县主闺名就叫珪白吧,王爷意下如何?”她艰难地说完这一句,却看不见熟悉的身影。
枕边濡湿了一块,那是两行无声的清泪。
……
顾珪白常常想着,为何几个哥哥弟弟都可以叫“父亲”,自己只能叫“父王”。
她问过母亲,母亲却总是说,等她长大了就告诉她。
小女孩七岁的生辰时,偶然在院中捡到了一块形似月牙的石头。她高兴极了,一蹦一跳地拿到母亲的卧房。
“娘?娘?”四周静悄悄的,丫鬟都没有一个。
她叫了几声,没人回应。她悄悄走进去,掀起一层层纱帘。
来到母亲床榻前,顾珪白又叫了几声,床上的妇人一动不动。
她慌了,连忙上前摇着母亲的手,大喊道:“来人啊!”
无人应答。
她似是喊累了,轻轻放下母亲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到锦被上。
……
顾珪白已经两年没有迈出过自己的院子了。王妃薨逝后,有人诬陷她目无尊长,亲手弑母,魏阳郡王将她关在院中,从此对她不理不睬。
陪着她的只有母亲留下的数名侍卫,他们是王妃娘家的亲兵,只有他们,才会在这时候还跟着小县主。
一群粗糙的汉子照顾了顾珪白两年,教她四书五经,诗书礼乐,教她武艺,教她为人,即使她用不上这些东西。
她与外界隔绝,似乎被所有人遗忘。
元和十六年冬,北秦撕毁盟约,联合东边的出国举兵南下,边关狼烟四起。
南朝夏国偏安一隅百年,本就重文轻武,如今更是十年未动干戈,对来势汹汹的北国根本无力抵抗。
联军的铁蹄踏破了燕云十六州,踏碎了中原王朝编织的幻境。
天有些冷,她拿出一块木炭,扔进炭盆。
王府已经快一个月没给她院子里送炭了。三进的院子,冷的让人心慌。
不知为何,越靠近年关,外面的动静越小。今天本该是外边的人送食材过来的日子,人却迟迟没来。
有脚步声,急促的脚步声。
几名侍从迅速将她围了起来,有人一脚踹开院门,仰天大笑。
“小县主,我大秦陛下邀您到北国一叙。”
……
元和十六年腊月,帝京城破,元和帝传位太子,率百官衣冠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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