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遗忘在她书桌上的病历开始了她的噩梦,“尿毒症”,病历的封面却赫然写着妈妈的名字。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个“尿毒症”是什么病,以为吃什么药就可以很快康复,也许它只是某种感冒罢了。后来妈妈频繁回来县城,慧茹不知道,妈妈已经是肾衰竭晚期,每周要到县里的医院做2次透析,当时整个地区也只有县里那家三甲医院有对应的仪器设备。那个时候,慧茹也不知道,妈妈即将走完她短暂的人生。她就像一本薄薄的小说,即将来到最后一页。

从小妈妈不在身边,很长一段时间,慧茹也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是长发还是短发,身高有多高,她喜欢穿裤子还是裙子,她会不会涂口红戴耳环?因为这个奇怪的病,慧茹得以经常看见她。她有时候中午放学回家,看到妈妈躺在她的床上,她纤细的腿上有麻将凉席的印子,她的妈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会把慧茹的房间擦得一层不染,也会问她今天作业多不多?慧茹从未开口叫过她一声“妈妈”,一种莫名的尴尬卡在喉咙,阻止慧茹发出“妈妈”这两个简单的音节。妈妈每周回来县城两次做透析,坐最早的班车,做完透析,在慧茹房间休息一下,看一眼中午放学回家的慧茹,然后再坐下午的班车回去。

高中三年的暑假,慧茹陪着妈妈在医院度过,妈妈就像是跟学校约好了似的,不让慧茹过一个轻松的暑假,一到暑假,慧茹就要来回在医院陪那个让自己无法亲近的妈妈。昏暗又充满难闻消毒水的医院走廊,妈妈躺在双人病房里,简陋的洗手间泛着骚臭在空气中弥漫,难以下咽的快餐,以及吊在妈妈头上的输液瓶,插在妈妈手上的针……这些组成了慧茹高中暑假的回忆。

现在想来,妈妈那个时候需要靠住院来维持生命,从患上尿毒症到去世,整整坚持了好几个夏天,真是太优秀了!慧茹每天都会拿着作业在妈妈病房里写,写一会儿作业,看一会儿书。那个时候,慧茹被分配的任务就是,盯着妈妈的输液瓶,如果滴完了要按床头的铃叫护士来拔针。

来给妈妈和慧茹送餐的小姨,扶起病床上的妈妈,打开饭盒,给她俩盛饭盛汤,叫慧茹过来吃。她跟妈妈聊着无关痛痒的话,天气,菜市场的卖的菜,还有电视上热播的电视剧等;看妈妈吃完饭,就扶她上厕所,再把水果洗干净放在妈妈的床头。看着妈妈日渐虚弱的身体,以及毫无血色的脸,小姨在洗手间一边洗水果一边掉眼泪……

妈妈有一次跟小姨说:如果我走了,你劝劝慧茹爸爸,让他再找一个。

小姨说:你别瞎说,试试做肾移植手术吧,你还不到45岁。

妈妈说:肾源哪有那么好找,我们去了福州,去了南京,就差没去BJ了。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看看还能活多久罢了。医药费已经花了太多了,他甚至要把房子卖了。但是我知道,我这个病就是拖着,治不好了。

病房的阳台,太阳暴晒,天气预报说37度的高温,树叶纹丝不动,只有蝉在树上叫个不停,似乎在向上天抗议,而慧茹手上那期《意林》杂志正看得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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