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黑呀。”

“那是墨色。”

“明明回来时很不愉快的样子?”“明明回来时很不愉快。”

山樱不再看我,高高举起手臂,向三木摇晃。我缓缓合上窗,默默走到床侧。

“三木儿,门神放行了。”山樱喊到。“二哥哥夸你呢。”

起身,夺窗,捂嘴。一气呵成。被咬了。

“二哥哥害羞了。”“二哥哥跑喽。”

将三木让进屋内,三木把我父母和山樱姐从我房间请出。爸这次蹭酒喝的打算失败了,妈显得格外高兴。至于山樱,或许是蓄意报复,三木什么都没解释就把她赶走了。

看到我室内模样,三木大为震惊。他席地而坐,我看看床,犹豫了一下。三木已经把酒肉摆好,招呼我坐他对面。米酒醇厚的香味在两人之间盘旋,熟食热腾腾的,看来他一直揣在怀里。

三木随手捡起三两粒花生扔进嘴里,一口淡黄色米酒下肚,三木咂舌,顿时脸颊浮上一层红润。他和我一样,不擅长喝酒。三木动动嘴唇,随后又捡起花生扔进嘴里,慢慢嚼着滋味。我把酒倒过半,放到三木前。

“山樱姐要骂我了。”

“山樱就是个疯丫头,你别当真。”

三木瞪起眼珠,直勾勾看着我,很快平复下去。我撕下一块鸡皮,放入口腔,并没有什么油脂,口感干干的。火辣的酒水顺着咽喉直达肚皮,一股暖流冲回胸口。

“和云叔那个店,没得比?”

“酒很辣。”

“那边的,也是白的?”

“天气好的时候。老叔住的地方经常下雨,好云彩就那么一会。”

三儿把鸡腿拆下来,大口啃着一只,另一只递到我身前。我接过来,三儿的手粗糙糙的,油滑腻腻的。他低头吃着,我也吃起来,谁都没有喝酒。

“村里有份工作,一直空着,没合适的人手。”

“我不需要。”

“林子的事,我没反对。”

“嗯。”

夜深了,天气转凉,明天要下雨,我房里有潮气。

三木起身,脚步来回转。他摇摇晃晃走到画布前,一把扯走画布。白色画布缓缓盖在地板上,没有一丝声响。三木看到那幅画,用力揉他的眼睛,迷瞪瞪的眼睛胀大着看向我。好一阵子没有说话。直到三木再次坐回对面,我的嘴没有闲下来一刻,进食,咀嚼。

牙齿之间的碰撞声被酒水倾斜声掩盖,门外不时可以听到父亲来回走动的脚步。母亲静坐在月光下,架着半副下垂的镜片,食指与拇指轻轻捻开线头,轻轻淬一口,将引线穿过细针。房外天空已染了一层暗,薄云透着明月,几簇星团在一起取暖。这个时间早起的鸟儿都睡了,晚归的小猫累了,就连整日休息的山林,也已经盖上白被子,准备休息了。还在我窗边悉悉索索的黑影,也只有被风吹来的花瓣树叶了。

三木舔舔手指,在衣服上揉搓。走到门口,他停下来,说,那幅画还在木屋里。

三木出去了,我没有送他。我把两个空空的酒杯倒满酒,走到窗边。爸扶着三木沿小路远走,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尽头。我把酒被放到山樱头上,她双手捧着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和我静静看着淡淡的月光。

第二天一早我洗了头,出门时山樱姐家中还没有响起鸡鸣。小路的寒气顺着脚踝向上攀附,太阳在今天冒出白白的尖。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起这么早。

循着模糊的记忆,我穿梭在山林里。那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棵树?我以前爬上去的时候它有这么高?这里原本有一片花的才对啊。在家中看时,山林与我记忆中别无二致,如今它们近在我面前,让我不禁想起我梦中山林,我一个都不认识。

好在我的记忆没有变化,多次更改方向后,走到最后的分叉口。我们小时候做的标记还在,只是上面挂着的布已经破破烂烂,光秃秃的木杆子插在大树后面。

林子里空气清新,我的裤腿不知什么时候被露水打湿。树叶沙沙的声响四面八方传来,时而透进来一丝风,冰凉凉的。面前有一片艳丽的山花,这是我记忆里没有的。我折回原路,站在分岔路前,选择另一条路。

一间老旧木屋出现在视野远方,缺了半边的房顶没有朽落,烂掉的纸窗没有修补,墙缝里还是杂草丛生,和我印象中相似,好似不曾被时间光顾一样。

我们的秘密基地还是秘密。

我轻轻推门,门没有坏。我向前用力顶门,很轻松就开了,我险些因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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