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八岁的年纪,对世事还不了解,对未来看得短浅,只有抽象美好的想象。寒门苦读,总有机遇,鱼跃龙门;世家恣意,仗剑天涯,匡扶天下。
长留山这三年,是人生如新笋迸龙雏,是大多数人这辈子为数不多生机盎然的一段岁月。
沾衣欲湿的无边丝雨丝毫不影响少年的热情,他们昂首带笑踏入求缺斋,各自找到安排好的位置坐下,眼似清泉,明若波光,以绝对炙热渴望的目光,迎着亥印仙尊缓步走进求缺斋。
亥印老仙长得不算周正,可以说是丑了。一身白袍,袖口处绣着几株青竹翠蔓,翻云朵坠。年老臃肿的腰间系着秦素玉带,头顶前段的白发稀稀疏疏,将脸拉得更长。但身份地位,还有学识,赋予了他威严。他背过身,站在讲坛上,声音低沉,一字一顿,让人感到压迫的力量。
“所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在座少年个个正姿端坐,耳听心受,神情专注。
林世鲁听得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徐俊舟自幼屁股长刺坐不住,在天雷城就没完整的上过一堂学问课。如今无聊得眼神乱飞,正好对上林世鲁涣散的目光。
两人鬼迷日眼,一拍即合,胆大妄为地在课堂上玩起拍拍饼(集气),拍拍饼(集气),拍拍搪(防御),拍拍波(攻击)。两人张嘴哑笑,稚童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林徽鲁坐在前排,看不见妹妹同徐家少主捣蛋。汪绍钦就倒霉了,坐在两人后面,免不了受其干扰。他眉头微皱,努力让自己不分神。
忽然,亥印转过身来,脸色微变,隐射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圣贤道理,你们都听得心不在焉。”
求缺斋里不认真听他亥印讲话的屈指可数,怎么就“你们,都,心不在焉”了呢?这话说得有失偏颇,岂不伤了学子的心?
“徐迟。”
“在。”
“将本座刚刚所说,重复一遍。”
徐俊舟玩得开心投入,根本不曾听讲。他扭头挤眉向汪绍钦使眼色求助,双手低放在身侧抱拳,似在说:兄弟,救我,求你。
“其他人噤声,让徐迟自己答。”
汪绍钦刚欲张口,也只能颔首示歉。
“林二,你来复述。”
果然,亥印老贼背后长了眼睛,林世鲁心想。
“仙尊方才教授的,是一段古文,弟子一时背不下来,大意是: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却喜欢犯上的人,很少。不喜欢犯上,却喜欢做乱的,那是没有的。”
听她对答如流,汪绍钦不免暗松一口气,想不到这林二姑娘看似顽劣,不学无术,实则一心二用,学业也是不荒废的。
林徽鲁欣慰妹妹玩世不恭却如此蕙质,不用像自己一般费那么大力气苦学,打心底里为她高兴。
在座的其他弟子齐齐看向这个脸圆圆的小姑娘,亥印说话晦涩难懂,惊讶她竟将亥印的意思理解的如此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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