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栗子?我们珊瑚党的成员最近开发了一个占别人便宜的策略,你想见识一下吗?”一个高莉雅半个头,皮肤黝黑、戴蓝色方框眼镜、梳着四六偏方、一看就很吊儿郎当的男生站在旁边,莉雅被动地和他勾肩搭背。他伸右手勾住莉雅的右肩,而莉雅双手贴身不自然地走着。
“不太想。”
那个男生轻轻地用手臂勒住莉雅的脖子:“再给你一次机会……”
“好,那你说说。”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盒盒盒盒盒……一会儿见到其他成员你就知道了。”
两人从后门走进一个像是剧院准备室的房间。
他伸出手掌示意,向一群蹲地上的、坐箱子上的、靠墙的、总之各种姿势待在这里聊天的学生喊道:“小栗子来了。你们过来演示下新战略!”
有两位学生迅速起身。
其中一人长得和老戴一样高,身材瘦削,大众脸。他在珊瑚党中担任【统计员】
至于另一个……就是梦哥。顺便一提,梦哥也有职位:【拾荒人】
两人面对面站到莉雅面前。小组员说了一句骂梦哥的话,然后说着“我无礼了,对不起。”向莉雅鞠了一躬。
“啊?什么意思?”莉雅没看明白。
老戴解释道:“因为【对子骂父,则是无礼】。”
绝了!莉雅一边鼓掌,一边观察着老戴,等他把眼神从自己脸上移开的第0.000001秒后白了他一眼。
老戴叫停了大家:“好了好了……先办正事吧。”随即从角落里一个箱子中取出一顶假发递给莉雅。
“好,把你的头发往后撩。”
“我自己来,发网还是会戴的。”
“戴好了没?这个拿去。”
莉雅接过假发小心地套在头顶。经过几秒钟的心里斗争后,又换上了递来的连衣裙。回头对同学们喊道:“我就是看梦可怜来凑个数,没认真准备。只是敷衍过去,知道吗?”随后面对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自顾自地说起台词:
“啊,托托,我想去那彩虹出现的地方,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地方比这儿好,我想离开,去周游世界……”
“没有什么地方比家更好……”
“啊,托托,我想我们已经不在堪萨斯了。”
“我想,仅仅想念叔叔阿姨们是不够的,如果我当初再次确认我内心深处的想法的话,我连我家后院外都不会看一眼,因为如果我家不在我的心里的话。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家里。”此时莉雅莫名地心想,照着别人的剧本确实有点单调,什么时候能用自己写的剧本来演出……不对,自己怎么尽想这些离谱的
在舞台上演着演着,莉雅突然跑回后台。“喂……你们没发现有点不对吗?”
台下几位同学一齐望向莉雅。“怎么了。”
莉雅指着身边的一个箱子:“学校给的道具就这些了吗?这是不是有点……连剧本都没有嘛?不会出现在一个舞台上,你演你的、我演我的这种情况吗?”
剧本不用担心,一会麻烦下你去学校图书馆找一下,我听说是有的。
“咱图书馆还有这种东西啊……而且……我有点怕啊。”莉雅感到疑惑。
老戴把一个身材和莉雅相仿、白白净净的男生拉了过来,好像刚才“演示战略”的时候他也站在一边,远看还真容易把他误认成莉雅。
“陆公子,你们一起去吧,麻烦你了。”
那个男生撇了老戴一眼,让人听不清地轻声道:“别叫我公子了,你又不是我下人……”
老戴一脸坏笑:“也行,那我就叫你【那个】了。”
公子也和“小渐”、“梦”一样,是和大家讨论、修改后出来的昵称。这位同学表面给人一种很会享受生活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的感觉。听说他一开始的外号可能是在座各位里最难听的一个,虽然他自己笑呵呵地不在意,但开始知道的几个同学都觉得这太让他难堪,没几天就改口了。只有他最熟悉的几个人才知道,而且约定好不告诉任何人听。连莉雅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自知被拿捏把柄的陆公子装出生气呼呼的样子拉着莉雅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莉雅突然开口问:“风信。你觉得折个中,不管外号什么的直接叫你本名怎么样?”
“随你吧……”与其说是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七拐八拐走到一条走廊,陆公子突然说要去下卫生间,指着前面的一间房间:“你自己去书架上找。他们说是蓝色封面,上面写的就是绿野仙踪。”说完就自己往反方向跑开了。
“这人……内向归内向,但给我添麻烦还是不含糊。”
“不会是找借口逃了吧?故意让我一个人进去吧……不知道周叶锝在不在。”莉雅心生寒意。
图书室也是朝夕学院某个美术老师的办公室。这位姓周的老师人送外号周叶锝(idiot的前半段发音,意为白痴)上课永远有气无力,讲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绝症患者在临终前的呢喃一样。私下里经常故意刁难学生,在教B班的两年里,当众侮辱过包括莉雅的多名学生很多次,莉雅就是忍着给她几拳的想法上课的。就她的个性,自从接管这里后就没多少孩子敢来借书……
莉雅提起裙摆,踮着脚尖走到“图书馆”前,发现没有动静。推开一点房门,探出半个脑袋观察里面情况,确认空无一人,慢步进去后轻轻地关门。
其实这里也就比一个普通教室稍微大一点,除了房门正对面的角落摆着一张办公桌,就只有两排紧密的书架。中间的过道、书架前后的空隙只有一米不到,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这么多书架不知道怎么找。风信就说了个标题跟颜色,这要……”不经意间抬头看见每一个书架的侧面顶端都标着字母。右侧第一架是A,左边的第一架则是B,右侧第二架是C……
应该是拼音首字母,这下好找了。莉雅抬头望着书架上的标识,侧身往深处走去。“H……I……J……K……诶?!”再往前就没路了,但字母只到K是怎么回事?根本没有写着L的书架。
那就去A那里找找吧,应该是《奥兹国历险记》没错……也不对,陆公子明明说过标题是绿野仙踪。
莉雅仔细观察起了身边K书架上的书名。
临床肿瘤学概论、现代汉字学纲要、高等代数、易经……“
摆放整齐,完好的就跟莉雅前段时间心血来潮买的教辅书一样,没有半点翻动的痕迹。
再看中间位置的E架。
《红帽少年远道而来》
《绘图师与钟表学徒》
《贰〇壹〇灵灵灵》
都是现代轻小说,这些书好像听说过,据说写的都很不错,但没什么热度,销量差到基本已经消声绝迹,也就没有出续集。什么时候自己借来看看……莉雅脚步渐渐放慢。面前也只剩几个靠外的书架了,但就是没摸清书是怎么放的。
最后两架,莉雅一眼扫过,上面都是些……《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四大名著的儿童版、《儿童启蒙大百科》之类的,都是中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爱看的,但他们都不敢来就是了。
一圈走下来彻底乱了。上面的ABCD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书外侧的基本都是儿童启蒙、内侧门槛高都很难读,里边是有什么关系吗?莉雅观察着面前凌乱的书架,仔细回想最后侧摆的书……
好像靠外的书都比较“好读”。连我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都能轻松读懂……不对,倒不如说这些书本身就是给孩子读的童书。
I、J、K那些架子上摆的就都是孩子看不懂的了……对。不仅孩子看不懂,朝夕学园90%的老师都不会去看什么临床肿瘤学、脑科医学……
也就是说越靠外摆的书,被借阅的概率越高。应该说是喜欢的学生比较多。所以建图书室的时候把这些书摆在最外面方便孩子们去取。
ABCD指的是人气啊……自己第一眼就往拼音和英语的方向去想了。想出这个排列方式的人真有个性。
一通思考后莉雅还是双手交叉盯着书架不动。排列规则是猜出来了没错,但对找东西一点帮助没有,还得再想办法才行。
“?……啊——————!”
有人从背后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寒意传遍了莉雅全身。
“风信……你别这么吓我啊。”回头一看,是陆公子。
陆公子做事谨慎,话少。走路也好、别的事也好。都不会发出太大声音。不过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倒是会吓到别人。莉雅长舒一口气,回头跟陆公子搭话。转头却看见陆公子手上拿着一本蓝色的册子,刚准备问,他就端起来给莉雅看。
里面的文字都是手写的。“剧本?你哪拿的?”陆公子拿的正是自己找不到的东西,莉雅问是哪来的,他指了指某个书架的一角。居然能在莉雅不注意的情况下进来一下子找到东西……空气瞬间凝固。
陆公子看出气氛有些尴尬,就直接扯了扯莉雅的肩膀,示意一起回剧场排练。
莉雅为了这次表演特意读过好几遍原著,在路上不看台词也知道怎么演,后台的朋友已经拿着装有背景视频的U盘等候多时,众人没敢怠慢,演前几幕的演员们小跑着上了舞台。
(以下就以饰演的角色来代职各位小演员了)
叔叔拿着道具草耙,婶婶拎着塑料桶面无表情地在站在两边埋头劳作。多萝茜在中间跪坐着,拿着抹布擦地,她四处张望却没人回应。几声狗叫声传来,多萝茜丢下抹布,跑到事先放在讲台上的几个纸箱后,牵着一只玩具车和拖把做成的小狗出来。叔叔婶婶离场,背景变成黄绿色的草地和挂着彩虹的初晴的天空。
多萝茜抬手遮光,远望天上的彩虹,意味深长地看着托托:“托托,我想要去往彩虹的彼岸,那儿没有悲伤和痛苦,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我想摆脱无聊的生活。”
说罢,多萝茜孤独地望了一眼台下,又捡起抹布开始清洁。此时背景换成滚动的龙卷风,紧张的音乐响起。叔叔在舞台边缘喊话:“多萝茜!我和婶婶去赶牲口回来,你快躲到地洞里去!”多萝茜把道具丢到远处,正要往舞台边跑去,却吓得跌倒在地上,两手抱头,惊恐地叫喊,身体瑟瑟发抖,十分的无助。
第一幕结束,音乐淡化,幕布慢慢合拢。
幕布打开,伴随着空灵的音乐,背景变得鸟语花香、绿树成荫,抵达了一个如梦似幻的国度。
多萝茜快步跑出被卷到陌生地方的木屋,在灰蒙蒙的农场长大的她见到这样的奇异景象,惊讶又惊喜地四处张望:“我们这是在哪?托托?!”
多萝茜望向舞台一侧,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一只手拍了拍多萝茜的肩膀:“你在发什么愣啊?”
莉雅瞬间出戏:“啊?我在……你干什么?”
被这么一问,那个巫婆打扮的同学也懵了:“剧本里不是说该和我决斗,然后打败我吗?你看那边干什么?”
为了准备演出,这几天仔细研究了几遍原著,不看剧本都知道接下来怎么演。莉雅毫不犹豫地反驳:“接下来不是那三个芒奇金人上来吗?然后感谢我除掉坏女巫,把银鞋送给我……”
一个在观众席翻阅剧本的朋友把剧本递给舞台上的莉雅:“你自己看看,完全和剧本上不一样啊。”
莉雅跳下舞台,接过剧本来看,发现剧本就是一堆夹在硬板封面里的纸页:
【多萝茜开门,发现自己身处异世】
【多萝茜四处张望,往舞台边走:我们这是在哪?】
【两脚踩坏了几朵奇怪的花,疑惑地注视脚下。】
【坏女巫入场:这是我的药材园!你踩坏了我炼制迷魂药水用的材料!作为惩罚,我要把你变成雕像,摆在这里当装饰品。】
【多萝茜吓得跌倒,整个人躺倒在地,无意间摸到背后的道具宝剑。迅速拔出剑想要和面前的女巫打斗。】
【但多萝茜已经腿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拿着剑柄指着坏女巫。坏女巫一步步走到多萝茜跟前,此时突然出现两双手,分别抓住坏女巫的肩膀作出牵制住的样子,多萝茜见状机敏地持剑向前刺去,坏女巫想要逃跑却为时已晚,心脏被宝剑刺穿,摔倒在地死去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衣着奇怪的“芒奇金人”。】
……
莉雅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形容:“真是离谱!这都是些什么?完全脱离原著了啊喂。”
在后台等待上场的稻草人感觉不对,也过来询问情况,得知发生了什么,当机立断决定去查查这本“剧本”的来历,顺便去把真正的剧本找来。在座各位见状,纷纷收拾个人物品陆陆续续回家了。
饰演“稻草人”的朋友在这些对成年人来讲没意义的事上比谁都积极认真。莉雅随即和她离开了剧场。这时候老戴也追了上来:“你们这就不够意思了,带我一个!”
三人站在剧场外的楼道里讨论从哪里着手。一时想不出来,老戴就提议先去【珊瑚党分部】,坐下慢慢交流。
所谓分部,其实就是后山上依地势而建的一个方形高台,离地五米左右,大概有十几平米大。中间有一个方形花坛,里面种了一棵梅花树。高台边缘有一米高、40cm厚的石质护栏。还有两个能放东西的石桌。这里是莉雅的班级分到的包管区,大家轮流负责这棵梅花树以及一些花花草草的栽培工作,花坛边缘和护栏上能容纳十几人坐下,珊瑚组员们在自由活动时就喜欢待在这里休息聊天。
稻草人把假剧本往石桌上一摊:“那么,从哪开始呢?”
莉雅表示:“首先这剧本是手写的,不是买来现成的。”
然后望了望下面的教学楼:“对了,有件事情告诉你们一下。之前有个学弟写信给梦哥……”
【以下省略7k字】
“所以我们先从字迹看看。”
稻草人两手一摊:“我也看不出什么来啊?你那个时候是怎么看出来假情书是小孩子写的?”
老戴冲稻草人一笑:“但这字迹可比小栗子的字难看多了。”
稻草人附和道:“那确实那确实。”随即伸手把书里的纸张都“扯”了下来,叠齐后放到外壳与内页的连接处比划了两下。
“诶?”
莉雅和老戴几乎同时看出端倪。连接处有原来的纸张被撕下,应该说是用利器剪下的痕迹,把“剧本”凑近对比,可以看出来和断面不吻合。
“剧本”是被人放进只剩外壳的绘本的。
稻草人白了一眼:“我本来就在想,这种离谱东西怎么可能是原装的。”
老戴把双手分别搭在莉雅和稻草人的肩上:“要不我们出动珊瑚党全员去把那个人揪出来?”
莉雅摇头:“兄弟,先别这么大张旗鼓,珊瑚党势力太大,可别把对方吓跑了。”
但莉雅自己和稻草人(以及老戴自己)都知道,珊瑚党其实是五年B班的值日生和志愿者小组,只是取了个黑帮一样的名字。另外还无偿帮学生修理文具、缝缝补补,来者不拒。逢年过节给教室作装饰工作。还准备了各种备用学生用品免费借给忘带东西的学生。老戴这个值日生组长当的很称职倒是真的。
双手拿着绘本仔细端详,稻草人发问:“这玩意真是图书馆里拿出来的?”
莉雅连连点头:“肯定啊?风信也跟我一起去了。”
听到莉雅这么回答,稻草人两眼一亮:“如果真是图书馆的书,你们说周老师的借阅记录表上会不会有前几次借出去的记录?图书室好像没有监控室……如果可以看看……”
讲到这里,三人又一同望向图书馆,都吓了一哆嗦。
这个想法也太危险了!因为直接去要120%会被赶走。所以要想看……就只能趁周叶锝不在……去偷……
老戴正想安慰两个下属,却看见莉雅和稻草人四目相视,诡异地笑了起来:“很刺激!我们喜欢!”
既然他们两个都不怕,那自己身为领袖就更不能怕了。今天本来不上课,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事。老戴一咬牙一拍桌子,决定开始制定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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