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大师姐,你的本剑呢?”
剑川仙所——九叠飞瀑十八川,川川朝礼素霓峰。在这素霓峰上,有座巍峨险峻的青云宫,从素霓峰山脚拾阶朝顶而上至青云宫,拢共有九九八百一十级石阶。
憨傻少年此时正气喘吁吁地逐级而上,望着自己身前气息轻缓,信步登阶,如履平地的“太上大师姐”。他带着一脸的纯真拙稚之气,冷不丁冒昧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他并没有像宗中其他同门,对这位从天而降,并且年轻气傲的“太上级长辈”,怀有巨大的猜忌与鄙夷。而是打心底的恭敬与仰慕。
在他心里,剑川的一切,都是那么强盛而合理的存在。作为后辈,每一个师长都是那么的值得他去崇拜、效仿。
素霓峰四下,是隐匿于茫茫云山雾海的沟壑纵横。
那位走在前面,蛾眉曼睩,身姿绰约的“太上大师姐”,听到憨傻少年的问题,头也不回地随口答道。
“本剑?我向来不需要那东西。”
广陵寺,练武场上,天色阴晦。
“剑川,青鸩侯,七等拾慧。”
“姑苏,东宫紫霄,五等入木。”
在赵庭蕤首轮对决的激流勇退之后,宋幽竹于第二轮巧妙化解剑川白衣女子的剑形乐器,将其击败。宋萝衣于第三轮和憨傻的剑鞘青年战成平手,二人未分伯仲。
宋氏姐妹都拼尽全力,将比分带到了一比一平,可惜赵庭蕤首战未能告捷,所以必须再胜一场,姑苏才能晋级。
于是,这日的夺魁比武来到了白热化的最后一战。
剑川一方亦是压力巨大,此局若输,他们将沦落到淘汰的组别当中,去进行更加残酷的复活赛制。
“太上大师姐加油!”
憨傻青年此时正无力地倚靠在看台上,亦要为自己的太上大师姐呐喊鼓劲。从未在外脱下的那一身贴身硬甲已然爬满伤痕。他尚显稚嫩的脸上,还有片片青紫淤血。
他确确实实已经在上一轮拼尽全力了,奈何天资平平,头脑也不如姑苏灵气十足的宋萝衣活络,能够战成平手,已实属不易。
在他身旁,心中贼扶额抑怒。赵庭蕤从他这占了便宜,姑苏的筹划得以逐步实现。
他是从心眼里轻视所有境界尚不如他的人的,即使是练武场上那位所谓“太上”一辈的娉婷少女。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将浅薄的希望暂且寄托在那“太上大师姐”的身上。
又是场一弱一强,境界分明的对决!
“太上大师姐?实在是有意思。”师祖叔涤尘冷眼注视着场上二人。能使用剑罡的拾慧之人,想必定会在练武场上掀起巨大的波澜。
看台中央,剑川长老李笑尘也凝视着自己门下剑箓作“青鸩侯”的妙龄少女。不由得伸手摩挲起座下斜倚着的那柄毫不起眼的剑。
那是他的本剑,就叫做“笑尘”。
纵使已然贵为剑川长老,他仍没有拾回旧名的打算,便在自个的姓氏“李”后面,添上这柄本剑的雅名。
“何当饮青鸩,早归酆都城。朝寻旧恩仇,夕将酒剑斗。”
李笑尘触景生情,不由地想起了一首包含有“青鸩”二字的无题名诗。
这诗,是由名冠天下的诗仙,同时也是实力断古绝今的剑仙所写,那位诗剑双仙之高人的名讳乃是家喻户晓,唤作李尔曹。
李笑尘想到这里,不禁是感叹到,自己何德何能同那古今第一剑仙同姓啊。
纵是李笑尘年少有为,才惊绝艳。在这卧虎藏龙、能人辈出的剑修大道之上,也骄横不得。
三百年前的诗剑仙李尔曹,曾只身灭一国。在群雄逐鹿的春秋乱世末期,能在被一同姓李的较武皇帝,三顾茅庐的求贤心切之下,半步不出山。
因为他毕生只追求同剑修中人切磋比武,若要上阵杀敌,掺弄进天下局势这么大的一个棋盘,免不了冲撞了天机,更不利于他自己臻善剑意。
上面那首诗,表达的就是诗剑仙李尔曹,在暮年之时,百无聊赖,甚至希冀早日饮鸩求死,去到地府再同昔日剑修强敌,共尝美酒、一较高下的豪迈心志。
李笑尘目光一定,又转而盯向姑苏仙所的东宫紫霄。
“紫霄,紫霄。”
“幽卧竹篁里,秉心向紫霄。一日觉剑意,雷火洗金顶。”
又是一诗默默吟出,李笑尘一双明眸中灵光一现。
同样是诗剑仙李尔曹的一首无题名诗。
李笑尘心念一动,昔年诗剑仙李尔曹以作无题诗为尊,名铄古今文坛。而方才,他根据剑川、姑苏两方选手名讳而联想到的这二首诗,竟皆诗成于李尔曹晚年,——那诗剑仙垂垂老矣却又深谙剑道之大成的时刻。
“妙哉,妙哉。”
李笑尘没有想到,如今世间竟有如此巧妙的事。
他也更不会知道,世事向来就是如此巧妙。
练武场上。
“我向来不需要什么本剑,也用不着什么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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